司马平邦：从南海仲裁看中国现在面临的朋友圈难题

                         中国政府就南海主权和海洋权益发表声明(全文)

　　7月12日，海牙国际仲裁法庭对菲律宾政府单方面提出的所谓南海仲裁案做出裁决，判菲律宾“胜诉”，并否定了中国主张的“九段线”。

　　但在此之前，中国政府和中国政府的代表都在不断重复一句话：

　　海牙国际仲裁法院的南海仲裁裁决只是废纸一张。

　　中国在“南海仲裁”这事上明显处于两个“朋友圈”之间，一面，是自从4月以来，陆续有接近70个国家明确表示支持中国在南海的诸项诉求，其实也就是反对菲律宾在南海的诉求，在这些国家里，有世界版图最大的俄罗斯，也有世界人口第二多的印度，还有上海合作组织的成员国和观察员国，其他的主要成份是阿盟国家、非盟国家以及西亚和东南亚的一部分国家，其实，能在海牙国际仲裁法院的南海仲裁裁决结果出台之前，就收获到这么多国家的明确支持，就可以令这么多国家公开站出来反对海牙国际仲裁法院，这已然令人吃惊，也确确实实证明中国的国际地位正在稳步提高。

　　通观这些在如此国际政治问题上一边倒地倾向于中国的国家，我们还可以发现一个规律，就是这些国家里的绝大多数仍属第三世界，毛泽东于1970年代发表的三个世界的主张，以及他关于中国在三个世界中的地位的主张现在看来不但没有过时，而且我们今天面对此棘手的国际问题时，仍然要倚仗当年中国交下的那些所谓“穷朋友”，虽然这些国家里的许多40多年来都已进行了数次的政府更替，早已物是人非，但还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左右着这些，这只手我们也可以称为价值观。

　　这个朋友圈，可以称得上是中国的“传统友谊朋友圈”，或也可以称为“价值观朋友圈”。

　　与此同时，另一面，我们更不能忽视另一个朋友圈的实际存在，欧盟、美国、日本、韩国，它们一直都排在中国传统最大贸易伙伴的前十名，在中国贸易伙伴的前十名里，除上述四者外，还有东盟，而此次发起南海仲裁的菲律宾的就是东盟国之一，除它之外，越南、新加坡这样的东盟国一直也是破坏中国对南海主权诉求的黑手之一。

　　上述，可以称为中国“最大贸易伙伴朋友圈”，即现在中国做生意做得最为热络的国家，现在看，它们中的绝大多数是在南海仲裁中倾向于中国的敌人菲律宾，或者不愿意站在中国一方的，换句话说，它们与中国的关系，虽然在事关南海的主权争议上会明显站在中国对立面，但它们却又是与中国进行贸易往来的最大受惠者，当然，中国同样也在与它们之间的贸易上大受其惠。

　　处于传统友谊朋友圈(价值观朋友圈)和最大贸易伙伴朋友圈(南海围攻中国朋友圈)之间的中国，其实它的今天，包括南海仲裁在内的许多国际问题，或叫国际难题，的来源也都在于中国正处于这两个朋友圈的交集处，中国既不能，也不想放弃长久以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传统友谊朋友圈，当然更不想，也不能放弃改革开放三四十年累积起来的这个贸易伙伴朋友圈，在这种两个完全不同的朋友圈中间存在的中国，虽然面对南海仲裁的裁决拿出了近年少见的有力回击，但也不能不说，通过海牙仲裁法庭的这次被中国称为“非法”的仲裁，虽然它肯定不会有什么可执行的结果，无论是台前的菲律宾，还是幕后的美国，其实他们的一部分目已经达到了，或者说这个仲裁裁决能够如他们的愿出台，而不用被执行，也正是美菲的终极目的所在。

　　这也是处于两个朋友圈之间的中国，又不得不尴尬承认的另一种现实，虽然中国渴望且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国际社会里一个政治完全独立的国家体存在，但中国更不会因为这个政治理想就放弃与那些在南海问题上反对自己的“敌人”，恰恰又是最大贸易伙伴的国家和地区的贸易关联。

　　实话说，在这种夹缝中间存在的中国，其实也并不自由，和并不自在，也并不如它口头上表示的，真的绝对会对这个裁决结果孰视无睹，因为那边中国的最大贸易伙伴们接下来会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中国直面甚至是屈服于这样的裁决，甚至会逼迫中国做出某些让步，比如，南海仲裁裁决一出，作为中国最大贸易伙伴之一的美国和日本已要在明确表示，要求中国接受仲裁结果，云云。

　　再比如，今天南海仲裁裁决公布之后，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先生的表态是，此次仲裁的提起是菲律宾前届政府所为，而于今年5月上台的菲律宾新一届政府，上台之后已经明确向中国发出了更为友善的表示，云云。

　　仔细想想，这或者也正是习近平上台之后一直大力推进“一带一路”的根本原因所在吧----因为上述在南海仲裁问题上倾向支持中国的，基本上都处于中国的“一带一路”的地理半径之内。

　　一手要拉着政治盟友，一手还要拉着经济伙伴，如果哪一天它们都能统一在起，那该有多好!我想，现在任何一位中国领导人的心里恐怕都会至少有一秒钟做如此想，但残酷的现实是，南海仲裁的裁决出台，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中国在未来世界格局中必须面对的两难局面，以及中国必须想出更合适的办法，使这样的两难局面的存在不致于伤害到自己的利益，既有政治利益，更有经济利益，和不致于损害自己的发展，无论经是经济发展，还是政治发展。

　　不过，也许还会有明眼人从这份接近70个的支持中国南海主张的国家里一眼主就会看到，咦，怎么缺少朝鲜----这个中国传统盟国?也许因为就在不久前，中国还参与了以美国为主提出的严厉制裁朝鲜的决议，并付诸了具体的实施，这多少会伤害朝鲜在南海问题上对中国的坚定支持，虽然从全国际格局来看，朝鲜的支持与否对当下的中国来说并不非常重要。

　　不过，您也别急，就在北京时间7月12日下午17时，南海仲裁裁决公布之前几小时，新华社发布消息称，习近平与金正恩就《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签署55周年互致贺电，虽然新闻里无法把习、金二人互致贺电的顺序做明确的提示，但从这条新闻里我们还是能读出一些不一样的内容：

　　其一，这是习近平与金正恩之间的又一次互相承认，当然最主要是习近平作为中国最高领导人对金正恩作为朝鲜最高领导人领导朝鲜的资格、能力和合法地位的直接承认，应该说，在此之前好几年，习对金一直都处于“观察”或“考察”阶段，现在金正恩过关了(这一层意思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有过详细的评论和分析)。

　　其二，签订于55年前，即1961年7月11日的的《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类似于中朝两国在携手进行了反对美国的抗美战争之后订立的结盟条约，55年后，习、金在今天如此正式地为此互致贺电，其实是再一次向世界重新宣示这种结盟关系是两国关系的根本所在。

　　其三，《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这于今天的中国来说，最为重要的两条是：

　　第二条 缔约双方保证共同采取一切措施，防止任何国家对缔约双方的任何一方的侵略。一旦缔约一方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或者几个国家联合的武装进攻，因而处于战争状态时，缔约另一方应立即尽其全力给予军事及其他援助。

　　第三条 缔约双方均不缔结反对缔约对方的任何同盟，并且不参加反对缔约对方的任何集团和任何行动或措施。

　　此第二条已明确规定了中朝两国在战争状态中要互相支援，这其实一直也是美国既觊觎朝鲜又忌惮中国的根本所在，而第三条则同样适用于今天的南海仲裁，虽然朝鲜还并没有明确表态支持中国在南海的主张----或即使朝鲜明确表态支持，而却被中国媒体故意忽略掉----但你只要重复尊重《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朝鲜的态度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当然，今天中朝最高领导人就此条约互致贺电，更是针对美国和韩国意欲联手在朝鲜半岛的南半部分布署“萨德”系统进行用意明显的宣示，中国和朝鲜将会在未来对待“萨德”布署韩国问题上步调、声调完全一致。

　　依此，若我们再联想到不久前的6月26日，习近平与普京在北京签署的《关于加强全球战略稳定的联合声明》中流露出来的在政治、军事上十分协调合作意旨，其实，亦可以说，在传统友谊朋友圈(价值观朋友圈)和最大贸易伙伴朋友圈这两个朋友圈之外，中国现在还存在着一个可能更为核心的地缘安全朋友圈(政治军事同盟朋友圈)，在这个朋友圈里面只有中国、俄罗斯和朝鲜3家，它若再放大一些，则上海合作组织的成员国亦会揽入。

　　我记得，习近平主席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叫“中国的朋友圈会越来越大”，现在想来，想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而准确的说法是，中国现在的朋友圈正在越来越多、越复杂，而且各个不同的朋友圈之间可能还存在着你死我活的不可化解之矛盾，当然，作为中国的愿望一定是，我想在每个朋友圈里都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有的是政治利益，有的是经济利益，有的是军事利益，与此同时中国的利益又不会受到来自另一个朋友圈的损害。

　　其实，在美国的周围也存在着这样多重的朋友圈，也存在着如中国一样的各个朋友圈之间或者还存在着你死我活的不可化解之矛盾，但细论起来，美国在朋友圈中的生存环境可能会更好一些。

　　什么时候，中国所面临的这些复杂错综的朋友圈渐渐融合为一个惟一的巨大的“中国朋友圈”，即在这个惟一的朋友圈里，中国的政治、经济、安全利益都能得到最大化的获得，这些利益相互之间基本没有矛盾，而是基本统一，我想那才是所谓中国梦真正实现的时候，才是所谓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候。

　　但，现在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对中国来说仍然没有准确答案，即未来的那个惟一的“中国朋友圈”是要从现在的哪个朋友圈生发起来，是从传统友谊朋友圈(“一带一路”)的基础之上生发再融合其他?还是从最大贸易伙伴朋友圈的基础之上生发，而再融合其他?或者干脆从地缘安全朋友圈之上生发这，又是中国在未来必须面对，而且必须解决的一个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