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谈自己对俄乌问题的判断失误

　　今年二月，我曾经判断俄罗斯不会入侵乌克兰。

　　乌克兰爆发大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俄罗斯无力在经济上提携乌克兰。欧洲没有使用武力的能力和决心。美国国内有强大的制衡力量很难对外发动战争。

　　三者如果都是理性人的话，谁也不会主动打破僵局。

　　俄乌战争爆发以后，我判断普京的目的是以打促谈，快尽快出。

　　俄乌冲突，Alea iacta est（骰子已经掷下）修订版

　　俄军有三种选择：吞并乌克兰、占领乌东、惩戒之后退出。

　　即使抛开全世界多数国家对领土和主权完整的要求不谈，从纯经济和军事的角度出发，三种选择的结果都是打得越久越大，对俄罗斯越不利。

　　3月初，我判断俄罗斯打不了多久，双方经济实力相差悬殊。

　　对大国来讲，钱就是命，人命和钱是可以互换的。把钱花在无效的地方，比如慈禧太后造园子、开生日趴体，那么甲午战争爆发，就要用人命填，没那么水师的人命填，就要损失旅顺岛的居民。沙俄经济落后，没有那么多武器，一战打起仗来，士兵就只能拿着木棍顶着德军的马克沁冲锋。富则火力覆盖，精确打击，穷则板载冲锋，人肉炸弹。

　　另一方面讲，如果一场战争的规模远远超过财政能支持的程度，那么前线的装备必然迅速降级，伤亡必然增加。

　　如果外战不能迅速结束，那么就要引发动乱、革命或内战，那也是人命。

　　俄罗斯不能在经济上融合对方，难以长期稳定占领。

　　俄罗斯打得越大，损失越大，越被动。

　　俄罗斯没有钱还要打仗，必然前线失利后方混乱。

　　从二月份到现在，事实证明这三点判断都是没问题的。

　　问题的是，我高估了沙皇的智力水平和道德下限，低估了他的野心和贪婪，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我承认，我当时被国内主流媒体对他的宣传误导了，以为他是雄才大略、能够执剑的凯撒，没想到喜欢阴谋诡计、擅长微操的凯申。

　　大兵压境，美国警告俄罗斯要入侵乌克兰。扎哈罗娃公开说，美国胡说，影响自己度假。几天之后，俄军越过边界杀向基辅。外交发言人代表一个国家形象，能说话像放屁吗？公开撒谎，这样下次说话，还有人信吗？

　　究竟是掩盖战争的突然性更重要，还是保持公信力更重要？鼠目寸光的人选择前者。何况，以美国的情报水平，准确判断了俄军的行动，并通知了乌克兰。俄军空降兵落入预设火力阵地，被乌克兰陆军守株待兔，几乎团灭。

　　没有实力，还野心爆棚，要使用核讹诈，用步枪指导下使用透明票箱公投的方式侵吞邻国领土，完全不顾国际影响和国内民众的死活，这是正常人干的事吗？地痞流氓都没这么下作吧。地痞流氓在表面上还会把自己伪装成正人君子，宋江还懂得树一面“替天行道”的旗子。

　　美国入侵伊拉克，使用“洗衣粉”伪造证据，寄希望于占领以后，能找到蛛丝马迹，栽赃萨达姆。俄罗斯连伪造都懒得伪造，摆出一副“我骗人了，怎么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嘴脸。

　　伪君子都不愿意当了，要当真无赖。问题是当无赖要有实力，一个买办寡头控制的国家，早就被掏空了，去工业化了。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蠢或坏，至少占一项。当然，也可能两项都占。至于这样的人怎么成为俄罗斯最高领导人，那只有天知道了。

　　经过这些事情，我们应该能够很清楚地看到：

　　在对俄罗斯的分析之中，不能把对方当理性人判断，不能高估对方的战略眼光，不能高估对方的道德标准。不然，结论就会出现失误。

　　通俗地说，你把他当聪明人体面人至少是伪君子，但是，他不想当人，不走人路，所以你就要按照野兽的思维方式判断他的行为，否则，你的结论就会失误。

　　具体到这次北溪管道被破坏事件，俄罗斯目前提出的指责美国的理由，没有一点可以站得住脚的。

　　一个大国不讲用证据说话，反而在没有开展任何调查之前，就用捕风捉影和断章取义的方法指责其他国家，必然让人想到“做贼心虚”“贼喊捉贼”。

　　目前，在军事上，已经从拿下基辅、重点进攻、阵地拉锯战，转为全线防御。在外交上，连朝鲜、伊朗和塞尔维亚都主动纷纷和俄罗斯保持距离甚至划清界限。在内政上，大批俄国青年逃离家园。入侵乌克兰已经导致普京政权走到内外交困、众叛亲离的地步。所以，如果嫁祸成功，美欧分裂，俄罗斯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那种认为俄罗斯只有损失，没有利益的说法，也是站不住脚的。

　　那种认为俄海军没有炸管道的实力的说法，完全没有考虑俄罗斯常规动力潜艇静音水平世界领先，基洛级已经能做到潜艇噪音被海洋背景杂音掩盖，拉达级更强，俄罗斯完全可能觉得凭借自己的潜艇水平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无论是利益还是能力，俄罗斯和美国一样都存在可能性。而且按照以往的经历看，俄罗斯的处境明显更糟糕，做非理性行为的概率更大。

　　具体判断，最终都要以证据为准。现在所有的分析，都要让位于最终实证。何况现在简体中文网络上的绝大多数分析，都是变相转述两大右翼媒体和爱国大V的观点，没有几个能经得起推敲。

　　让子弹飞一会儿，着什么急？

　　当然，最终的结果有可能像卡廷森林事件一样，双方各执一词。水下爆破不像公开入侵，只要脸皮足够厚，可以打死不承认。

　　不过，苏联解体，卡廷森林事件档案解密。

　　同理，一旦普京政权垮台，包括马航客机被击落在内的许多悬案也很可能会有结果。这一天，不会很久。

　　【文/安生，红歌会网专栏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