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反对超时加班

　　随着经济下行，劳资矛盾愈发尖锐，越来越多的劳资争议事件引起了公众的广泛讨论。23岁拼多多卖菜女孩凌晨一点半下班后猝死在回家路上，申通应届生员工因反对晚上九点以后下班被辞退，某媒体称996难言违法被公众群嘲等等。这些新闻都围绕着一个核心问题，即实际工作中的超时加班。我们当然要反对超时加班。本文将从什么是工资，劳动成果分配，劳动力相对过剩，社会进步四个角度来具体分析，为何我们要反对超时加班。

　　首先要明确什么是工资。在现行的雇佣劳动条件下，工资是劳动力的价格，也就是说，工资是资本家使用工人阶级劳动能力的报酬。超时工作给予劳动者报酬是必须的，这是市场经济等价交换原则的应有之义。但人的生理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工作超过一定时间后会损伤身体健康，甚至对身体造成不可逆影响。换一句话讲，现在支付给大家的加班费，购买的是大家未来的劳动能力。

　　劳动者因为工作量太大而猝死的新闻早就不新鲜了。最近引起广泛关注的劳动者猝死新闻有两起，一起是去年12月43岁的饿了么骑手韩某猝死去世;一起是今年1月23岁的拼多多卖菜业务女员工猝死去世。据国家心血管中心统计，我国每年因心源性猝死者高达55万，其中将近一半是18-39岁的中青年人。除了猝死外，身体健康问题也成了打工人的心头痛。体力劳动者方面，由于基本工资过低，工人们不得不日常加班。在深圳这样的城市，一周六天每天12小时的工作强度早已是常态，因为唯有如此工作才能维持基本生活。如此高强度工作导致的健康问题早已很普遍，腰椎病，颈椎病，长期保持某个姿势或强迫性体位会引起肌肉骨骼损伤，下肢静脉曲张，扁平足，腹疝，胼胝，滑囊炎，掌挛缩病等等。脑力劳动者方面，白领的亚健康问题已经难以引起公众讨论的热情了，例如超重、脂肪肝、血液粘度升高、甘油三酯血症、双乳小叶增生、外痔、慢性宫颈炎……

　　图：2014年-2018年上海白领体检异常率节节攀升

　　其次是劳动成果分配的问题。打工人们拼命加班加点的工作，能够赚取到更高的工资，甚至一些高学历大厂的年轻人能够凭此在大城市安身立命。但我们与老板之间毕竟是雇佣关系。我们劳动成果的一部分，被资本家们以剩余价值的形式无偿占有了。我们赚取的加班费越多，那么资本家们获取的利润也就越多。加班不过是在用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为资本的增殖添砖加瓦。比如脑力劳动行业里，IT行业是典型的加班多、工作累的行业。早年入行的程序员们确实拿到了相对比较高的薪资，加班费也很可观。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以海量程序员秃顶和亚健康甚至猝死为代价，BATJ们在短短的二十年间就站起来了，垄断了国内互联网行业的方方面面，在国际上也成长为不可忽视的巨头资本。过量加班利好自己的当下，却损害自己的身体和未来，还养肥了资本。

　　图：腾讯2018年投资地图

　　第三是劳动力相对过剩问题。我们先来看看失业率吧。官方公布的登记失业率一直不算太高，但这是统计方法导致的，它只统计到劳动保障部门就业服务机构登记求职的失业人员。农民工们，暂时找不到工作的学生或白领，以及其他脑力劳动者体力劳动者们，在失业时未必都有意识有意愿去到劳动保障部门登记，或者找相关部门领取失业救济金。在计算登记失业率时，这部分人就不能统计为失业人口。实际上，中国存在着大量未被统计到的失业人口。2018年3月和2019年3月，中国外出打工的农民工都有1.7亿左右，但2020年3月只有1.2亿农民工外出打工，中间差了5000万人。高校毕业生同样越来越难找工作，但大学生有退路，可以选择继续考研，以求多逃避几年社会的毒打。2016年来中国考研人数年年攀升，6年内膨胀了2.4倍，高校研究生招生规模也不断扩张，5年内报名人数膨胀了1.7倍。疫情发生后的两个月里，美团和饿了么新增外卖骑手超过58万人。

　　图：中国研究生报考情况表

　　有工作的人要拼命加班，但相当一部分人找不到工作，这显然是很荒谬的。既然超时加班损害了一部分人的身体健康，又有一部分人没有工作，为什么不能让更多的人有工作，让大家都不用加班呢?按照资本的逻辑，让一部分人失业对于资本的增殖是有利的，因为劳动力供给的相对过剩，会压低劳动力的价格，降低资本雇佣人的成本。此外，让三个打工人加班的成本总是低于让五个人正常下班的。但抛弃资本的逻辑，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是可以设想的。

　　最后，社会的进步给超时加班的合理性判处了死刑。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人类的生产效率是在不断提高的。特别是进入工业社会以来，机器的使用，电力的产生和推广，信息技术的革命等等，使得人类社会的生产能力空前膨胀。这意味着劳动者生产物质财富的能力在不断提高，即人类社会需要越来越低比例的人口从事物质生产。换一句话讲，从事物质财富生产行业的劳动时间是应该逐步缩短的。2004年起中国的第一产业第二产业比重就不断下降，即其在社会经济体系中的地位不断下降。

　　图：近二十年来中国三大产业占GDP比重

　　早在1886年5月1日，美国的工人阶级就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全国2万多个企业的35万工人停工上街，各种肤色，各个工种的工人一齐进行总罢工。现在，工人阶级力量比较强的国家争取的不再是八小时工作制，而是更短时间的工作制度。在2018年，德国国内举行了最大规模的工人罢工，各行业的罢工工人累计达到了90万人，严重影响了德国国内的工业运转，多地交通瘫痪，最终德国工人阶级争取到了每周工作28小时的工作制度。德国的先进工人们给其他国家做出了良好示范。

　　总结一下，一，从工资的本质来说，超时加班支付的工资购买的是劳动者未来的劳动能力，超时工作会严重损害劳动者的身体健康;二，从劳动成果分配的角度来说，超时加班能赚取一定的加班费，但更是在用自己的健康和生命为资本的增殖添砖加瓦;三，国内劳动力过剩情况严重，一部分人被资本强迫加班，使得另外一部分人难以找到工作;四，社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为劳动者们降低工作时间创造了历史条件，工人阶级力量强的国家已经率先实现了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