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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县往事:探寻“铁链女”的悲剧开端

2022-02-12 11:04:23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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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视频牵动了无数网友的心,视频中一女子被铁链拴着,口齿不清,大冬天里却衣衫单薄,疑似为此前网络上走红的江苏徐州丰县欢口镇8个孩子的母亲。

  视频很快引起网友的广泛关注,怀疑该女子(原名小花梅)系被拐卖当作生育机器。

  舆情发生后的1月28日、1月30日和2月7日,我们先后看到了三份表述不一的“通报”,每一份通报都推翻了前一份的说法,但均没有支持小花梅系被贩卖的说法,让事件的真相变得扑朔迷离。

  1月28日的第一份通报

  2月10日晚,丰县“铁链女”事件终于等来了让真相即将大白的第四份通报:

  “董某民、桑某妞、时某忠涉嫌拐卖妇女罪”,这等于坐实了小花梅被拐卖的事实。但是,笔者仍然有一大堆疑问:

  自1998年被贩卖到丰县欢口镇,小花梅是如何在丰县被“藏”了整整23年的?网友仅仅根据一则视频就产生了那么大的疑问、促使真相最终大白,当地的村委会、镇政府、计生、民政、财政等多个部门在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中,就没有对小花梅的来历产生过一点点疑问?特别是本该“熟人熟事”的当地村民和村委会,就真的对真相完全不知情?

  1月30日的第二份通报

  进一步地,既然小花梅可以在丰县被“藏”整整23年,我们还要追问:丰县还有没有与小花梅类似的悲剧?

  为了使悲剧不再重演,我们是不是还该好好思考一下,小花梅的悲剧是怎样产生的?

  前天易中天针对小花梅事件抛出一篇短文,称“贫穷和愚昧才是万恶之源”。

  对于这样的说法,笔者和刘继明老师先后撰文予以驳斥。

  正如笔者在文章里所说,贫穷和富裕都是相对的,比之历史上的丰县以及中西部地区的绝大多数农村,丰县算不上最“穷”,它的“穷”只是在贫富分化的局面下“对比”出来的;有着壮丽革命史和建设史的丰县人民,在历史上也绝对称不上“愚昧”。进而,我们必须思考,是什么制造了“相对贫穷”和“愚昧”;换句话说,“相对贫穷”和“愚昧”只是“恶”的产物而绝非所谓“万恶之源”!

  丰县的历史变迁,或许可以为我们思索这些问题提供一个研究样本。

  丰县位于江苏省徐州市西北部,地处苏鲁豫皖四省交界地区,是江苏省“最穷”的县之一,也是国家级贫困县。

  自古以来的统治精英有一句口头禅“穷山恶水出刁民”(据说出自乾隆之口),说的大多是这类两省或是多省交界的远离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的边缘地带。清朝思想家魏源曾在苏北为官,他形容此处“土地荒芜,民惰而好斗,习于抢劫,故该地素称难治。

  私有制社会的统治精英不去检讨自己的统治造成的财富向少数人以及少数地区的集中造成的严重的两极分化,只是单方面地指责“贫困”、“愚昧”的“刁民”,这是由他们根深蒂固的阶级立场的决定的。

  历史上的丰县固然出过刘邦、张道陵、朱温这样的历史名人,号称“帝王乡”,但因其地处黄泛区,在历史上也曾饱受洪水泛滥之苦(乾隆53年就曾有缓征丰县钱粮漕米的旧事,咸丰年间至光绪年间,丰县又多次因黄河决口、泛滥成灾,1938年,蒋介石在黄河花园口炸坝,让丰县再次遭灾);且因其地处远离各省中心的偏远地带,贫穷的局面一直未有改观,而且往往山高皇帝远、吏治腐败、土地兼并严重、地主压迫深重、盗匪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但是,“穷则思变”,一方面百姓谋求变革的动力更强,另一方面这样的贫困地带也是“统治的薄弱地带”。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毛主席开创的红色革命根据地模式往往就诞生于这样的两省或多省交界地带,丰县同样也不例外。

  宣统三年(1911年),同盟会丰县分部联合农民起义军庞三杰等攻克丰城,占领县府。农民军所到之处,开仓放粮,将官库及徐州大资本家在丰城开设当典的银钱没收,或充为军费、或赈济百姓。但是在军阀的围剿下,农民军败走,丰县处于无人管理状态。各乡土豪劣绅各自为政、成立团练,以寨主为头目、拥有枪支弹药,造成匪祸横行,民众遭殃。

  民国十六年(1927年)6月,北洋军阀与国民革命军相争,11月国民革命军占领徐州、北洋军阀退守山东,丰县一度成为军事空白区,散兵土匪再次盘据抢劫。

  1928年春,中共中央为了扩建在丰县、沛县、肖县、砀山县、铜山县、鲁南、湖西的革命革命根据地,共产党员赵万友受中央沛县党组织派遣,来丰县华山北尹小楼一带进行宣传,并建立了丰县历史上第一个党小组,在这里播下了革命的火种,并迅速燃烧起来,大批觉悟起来的丰县人民加入到了革命队伍……

丰县华山北尹小楼

  1938年,丰县被日本侵略者占领。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深入敌后,广泛发动群众,敌后抗日根据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有着良好革命基础的丰县迅速成为(微山)湖西革命根据地的核心区域。

  抗战期间,丰县县委在当地发展组织、传播真理、唤醒民众,开展对敌斗争,当地群众积极踊跃参军支前,掩护革命干部,养育军烈子弟,用鲜血和生命铸就了军民鱼水深情。县委所在地丰县首羡镇张后屯村成了丰北抗日根据地的政治与军事中心,赢得了“湖西小延安,红色张后屯”的美誉,湖西地区第一支统一的抗日武装——苏鲁人民抗日义勇队第二总队也在这里成立。

  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和党组织的领导下,丰县人民广泛开展地道战,同日寇进行了殊死较量,极大地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千余名丰县仁人志士血染沙场、为国捐躯,谱写了一部可歌可泣的历史篇章。

  比起那些在南京、重庆日日笙歌、纸醉金迷、大发战争财的“有教养”的精英人士,这样的被中国革命觉悟起来的丰县人民还“愚昧”吗?

  1945年抗战胜利以后,共产党领导的丰县民主政府与国民党的“丰县政府”分庭抗礼,丰县人民又走在了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最前线,淮海战役543万人“民工支前”的壮丽场景就发生在这一带!

  淮海战役打响后,为支援前线,丰县各村“家家户户齐动员,男女老少忙支前”,“老百姓推车往那(徐州)送,面、米。”淮海战役期间,丰县人民共往前线支援小米236万斤、面粉(包括红面)28万斤、马料19万斤、马草23万斤、烧柴260万斤、担架790副,还有大量的军鞋。民工们采用大车拉、小车推、肩挑、驴驮等方式,把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

  “欢口镇”就是铁链女悲剧发生地

  新中国成立之初,毛主席就不辞辛劳考察黄河,并亲自部署治理黄河,在加固黄河大堤的同时,引黄灌溉,力图要“变患为宝”。历史上饱受水患之苦的丰县也在这场伟大的治黄工程中彻底受益,而丰县人民也在农业合作化运动和人民公社时期开始了改天换地的壮举。

  曾为黄河故道的丰县大沙河在清代咸丰年间的黄河决口中,形成一条长28公里的“风起三尺沙、黄土埋庄稼”的荒沙滩。

  1950年,山东省农林厅林牧局(解放初丰县曾归山东管辖)派员到沙河勘察,组织沿河群众以1公顷为单位,大造林网,防风固沙;1957年春,丰县成立绿化队,与县林业局造林站一起进驻大沙河,组织上万群众在河东一线造林,以15公顷为一单位,营建了万余亩防护林。

  1958年大跃进,省、地、县机关和部队干部100多人,陆续在荒芜的大沙河畔安营扎寨,成立大沙河果园林场联合筹备处,开启了丰县农业现代化改造的征程。从1963年至1968年,一大批知识青年,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带着改变大沙河命运的重任和希望来到大沙河果园。

  1975年“农业学大寨”,丰县作出治理大沙河的全面规划,防洪泄洪工程陆续规划上马,丰县15个公社的数万名民工齐参战,徐州和丰县300名知青也来到大沙河果园,他们把青春年华奉献在大沙河,和丰县人民同甘共苦、艰苦奋斗,以勤劳的双手和超人的毅力,向荒沙开战。

  到80年代,丰县依靠毛泽东时代艰苦奋斗的根基,一举成为江苏省小有名气的农业大县,成了“全国治沙先进县”,四次被评为“全国平原绿化先进县”,昔日的荒滩绿树成荫、花果飘香、生机盎然,曾经的贫瘠地带盛产出了大批红富士苹果、山药、牛蒡、山羊等农产品。

  在实现农业现代化的同时,丰县在人民公社时期也已经开始了工业现代化的努力。江苏是新中国比较早推广农业机械化的地区。在推广农业机械化的过程中,各种农机修造厂以及配套工厂、小煤矿、小化肥厂、小钢厂在依托人民公社陆续建立,与之相伴随的就是江苏蓬勃发展的社队企业。苏南无锡的社队企业还曾被毛主席赞为“光明灿烂的希望”的典型,丰县所处的苏北亦不甘落后。

  只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毗邻长江三角洲这个开放前沿的苏南,因为其地理优势,与苏北的发展就开始了巨大分化。苏南的社队企业被私人承包转变为乡镇企业,成为最早的一批私营加工企业,并创造了苏南模式的神话;而苏北的社队企业则随着农业集体经济的解体逐渐走向没落和消亡。在工业化的进程中,农业为主的丰县到90年代就被苏南等江苏发达地区彻底甩到了身后,而集体经济的解体,在丰县的广大农村内部也迅速造成了贫富分化。

  由此便造成了通过婚嫁和移民造成的人口流动趋势,丰县所在的苏北很多青壮年外出苏南发达地区务工,年轻的女性也越来越多地外嫁,“光棍汉娶不到媳妇”的现象也就越来越大量地出现,这就给人口拐卖制造了巨大的“市场”,小花梅的悲剧由此生成。

  八年前,距离丰县40公里的徐州睢宁县成了全国关注的焦点,睢宁县公安局岚山派出所接报:黄山村王某家中有可疑女子惨叫。岚山派出所迅速出警后,民警在王某家二层楼的牲畜棚里找到了一丝不挂的杨咏……

  杨咏被救出的同一年,距离丰县20公里的铜山区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死者是一名40余岁的女性,后经查明死者及其两个女儿(一个14岁,一个3岁)系被拐卖,在途中与人贩发生争执被害……

  而这样的例子并非个例,特别是在小花梅被拐卖的90年代。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江苏省志》曾有这样一段记录:


 

  在小花梅悲剧发生之后,好事者又挖出了丰县“民风彪悍”以及“贫穷愚昧”的种种“证据”:

  但是,笔者想问的是,通过本文对“丰县往事”的回顾,从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直到新中国农业合作化运动时期,丰县人民咋就不是这个形象呢?过去的丰县在物质上绝对比现在要贫穷的多,然而,丰县人民非但不“愚昧”,反而能够书写出波澜壮阔的革命和建设的英雄史诗!

  我们其实还可以在设想一下,放到人民群众普遍参与政治的人民公社时期,小花梅可能被董某民像对待牲口一样用铁链囚禁20多年吗?

  为了小花梅的悲剧不再重演,笔者期待的是彻底消灭导致“相对贫困、愚昧以及犯罪”的贫富分化。当然,最根本的则是要消灭贫富分化产生的不合理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

  【文/秦明,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子夜呐喊”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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