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短篇小说:我死后
冬天,我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是那样的床,还是那样的房间格调,还是那样的温暖........没有感觉到一丝死亡的寒意,但是我的确已死多时了。
我飘飘的失去重心,灵魂从天灵盖飞出,如同刚出生的小孩儿学走路一般,不会驾驭这种漂浮感,磕磕绊绊。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到这里,我是怎么死的,貌似是突然卒死在家中,还没有告别所有的亲人,我就已经来到鬼域了。我怎么会卒死呢,这是为什么呢?这些事我全然都不晓得,总而言之,待我自己已来到此的时候,方知道我是真的死了,我已经死在那里。
我继续走着,我来到一片荒野,见枯树如同女巫的手臂一样,张牙舞爪,好像是在对我这样新来的鬼垂涎三尺,让我感觉枯树很是喜得吃鬼,不管是大鬼小鬼。树上落满黑压压的乌鸦,远处看去如同是黑色有毒的叶子,这些乌鸦也看见我的到来,它们立刻飞了起来,在我周围盘旋,红色的眼睛,恶毒的盯着我,它们想吃我这个新鬼了,但它们还不敢张嘴,我想可能是我的身上的还有一点点的阳气的存在吧,它们在等待我身上彻底不存在人的气息,方才挂肚连肠的吃掉我了,突然我听到几声乌老鸦叫,我多么希望是喜鹊的叫声啊,曾经我家楼下的那几棵大杨树上有多个喜鹊巢,我是每天伴随着喜鹊的叫声,迎来了新的一天,在暖暖的阳光的照耀下,才知道我是个人了。可是现在,在这个鬼魅的世界是没有喜鹊的,只有噬鬼的乌鸦存在,此处的空气很是污秽了,里面参杂着腐臭的气息,原来我已经真是鬼了,尽管还存在点人气,但慢慢的也会消散去,最终被乌鸦吃掉了。我多么希望远方出现鱼肚白,见到黎明的曙光,眼前的黑暗已经消失殆尽,告知我新的一天的开始,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但我心里懂得,此时发生的是真的,我货真价实的是个鬼了。
突然我丝毫也动弹不得,眼前注视的只是远方黑压压的一群乌鸦,如同灵魂已经不象是我的,眼睛也已经不象是我的了,只能呆呆的被动的站在荒野,任由乌鸦骚扰,手脚也一样不能抬起动弹了,霎时间我的灵魂在鬼域里停止了。旧话里说的开眼光,耳光....都已是不行时了,因为死后的我就是铁证,死后带有死鱼眼的我,尽管和尚道士给予我开了光,仍然还是空洞无物,想吞噬我的那些乌鸦,正在用它们自己的妖术邪法来束缚我。我的灵魂,我的五官,我的四肢都被停止了,目的就是让我不允反抗,亲身经历自己是如何被其给吃掉的,感受被吃掉的痛苦,最后我会化为土了。我只有不情愿的再死一次了。
一个浑身绿色,散发着驱虫的鬼王,其手里拖着钢叉,如夜叉般的由远而近,我方醒悟,原来是这个东西亲自动手,而那些乌鸦只是狗腿子。恐怖而又锋利的钢叉忽然穿透我的心了,虽然我是个鬼,尽管没有肉心,灵魂之心还是要有的,就在此时我发现自己好像是行尸走肉了,意识清醒,四肢五官都已经短路了。鲁迅先生曰:“在我生存时,曾经玩笑地设想:假使一个人的死亡,只是运动神经的废灭,而知觉还在,那就比全死了更可怕。”我现在就是这样,尽管我已确凿死亡,确凿成鬼,但是我做鬼的知觉还在,面对吃我的恶鬼,我毫无力气反抗,只能被动去吃,真是太可怕了,也许我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这个恶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在急步奔跑罢了,我都听见它肚中的叫唤,那是被饥饿所驱的一种生理反应。乌鸦的煽动黑色羽翼的声音从我的头边回响,大约是被魔力驱使着,煽动越来越急促了,貌似和那只鬼王的肚子叫声的频率是同步的。这都让我心烦的甚,我不有得咬着牙齿,发出吱吱的响声。很觉得生前也有喜好吃人的人,结果是被人们给镇压下去了,他们不在吃人,没想到在这鬼域之中也是这样如此,而且比阳间吃的人的人还吃的心安理得,我不尽满眼绯红,一定是坚强的革命意志来了。那么,证明我死后还是有一种正确的意识在反作用于我,与所有吃人的东西做斗争,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后。切切嚓嚓的鬼声,我下意识的感觉到,我身边又多了些小鬼,它们叫叫嚷嚷的,好像是在趁着鬼王没有赶到,先来分杯羹,又可能怕它们的主子翻脸,先用它们打牙祭,所以才在我身边交头接耳。它们的唾沫都漫天飞了,且把地上的黄土都踹起来,这是它们坐不住了,原来鬼也会有唾沫,也会踹其黄土来。也许是在它们的世界中就是我们活着时候的翻版吧。且说这种黄土伴随着腐臭的气味飞入我的鼻孔,里面也许还夹杂着被鬼王吃掉的其他鬼的残骸,一种恶心感,让我想打喷嚏了,但是始终没有打出来,只是憋着,慢慢那种感觉就消逝去了,仅有想打的心都已经不存在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许多鬼的吼叫声,都到我的近旁,就立即停止了,还有更多时隐时现的私下的悄悄话声:嗡嗡的响起,这种鬼语顷刻间就多起来了。我突然想听听它们在议论什么,但同时我想,在我生存的时候,别人无论说什么批评讽刺我的话,我都挥之一笑,不去理睬,大概就是违心之论。我才死就露出我的破绽,难道是我心灵的恐惧感,我怕再死一回?我怕被它们吃掉?我想这两种可能都有罢,之前我心灵的感受就证明了此两种可能。然而还是听,虽然听不到说些什么,也毕竟不晓得鬼们议论的结果,但归纳起来不过就是这样------又一个死鬼来了?.......
嗡嗡....吼吼.....
我们还是吃点皮毛.....
咱们大王还在路上,大份给它.....
哼.....不可....
如果大王晓得了....咱们会和这个死鬼一样的下场....
啧....啧.....王还不来,吾等都饿坏了,之前的鬼太难吃了,骨头太硬了.....
我十分高兴,因为我始终没有听到一个熟悉的也想吃掉的声音,或者更没有听到那些小鬼们说“鬼王已经到来”的话。否则,会害得熟悉我的鬼也成为吃鬼的鬼,害得熟悉我的鬼也感受吃鬼的快感;或者也使得我还能作为鬼怪活着片刻。我在想,如果我被吃掉,正好又来一个新鬼等待被吃,那些喜得鬼的它们,肯定又要点评我味道如何了,我就成为下一个它们茶余饭后的材料了,那个新鬼,就即将成为茶余饭后的材料。多么破费它们的口舌啊,使我很是抱歉,因为我不是很好吃,我生存着就有革命的铮铮铁骨,骨头太硬了,会咯坏它们的牙齿,所以我才感到愧疚。现在我还是做个慈悲人吧,还是把我自己的灵魂奉献出去吧,总算对得起那些吃鬼的鬼了。
大约有一只蛆虫在我脖子上爬着,痒痒的。我晓疑惑,我已为鬼,为何虫子还可以爬在我身上呢?哦,原来是我还存在点阳气,这些虫子是在吸吮我的阳气哩,它们等不及了,它们要抛弃“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了,它们不等待鬼王了,它们要先下手了,这就是的前奏,看来这些吃鬼们也要吃掉鬼王了,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不晓得这是革命,还是叛乱。我冥想着,还是用叛乱这个词吧,因为革命是顺应事物发展客观规律,符合历史潮流的,是进步的,最起码不会出现吃人吃鬼的事发生,所以就为“叛乱”,就是以暴制暴,一个鬼王如果被吃掉,换来的却是千千万万的鬼王了,更是可怕的事情,没准这些千千万万的鬼王之间还会相互吃,真是不寒而栗。一种痒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还是一点都不能动,根本没有除去它的能力了,如果在我存在的时候,只要抬起手,就可以把虫子捏碎。大腿上又爬着一个哩。你们这些可恶的鬼的重孙子们,你们这些低智商的虫子。
蛆虫,乌鸦,小鬼们,鬼王....都出现了。
事情往更坏的的方向发展了,嗡的一声,就又来一个青头大苍蝇停在我的灵魂的额头上,在上面走了几步,同时用它那肮脏的嘴我额头上舔着,好像是在找地方下嘴,吸允我的思想了,让我的灵魂在没有思想的状态下好被其同类吃掉,多么可怕的苍蝇啊,这个苍蝇是它们的走狗。我懊恼地想:足下我不是什么伟人,我只是个平庸的革命青年,你无须到我的身上来吸允我的思想,你的目的只有两个:其一,吸收我的思想是用来寻找反击我的意志的材料;其二,就是让我麻木的被吃掉。但是我还不能说出来,幸好是只有这一只苍蝇,我的意志还能坚持许久.....它却从我的额头跑到我的嘴边,开始用冰冷的舌头舔我的嘴唇,紧接着,就把它拿肮脏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不知道它是在向我示爱,还是再把它那肮脏麻木的鬼一般的思想通过这种亲爱的方式来传染给我,就是想让我安分守己,麻木不仁,爱的奉献,将自己奉献给鬼们品尝。我想后者占的比例大一些,不过后者与前者还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又吸引来几个,它们聚集在我的眉毛上,在上面爬着,想见缝下蛆了,想在我眉毛上下针,吸吮我的思想,我还是麻木的站着,面部没有一丝表情,如是是我存在的时候,肯定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了,而且还会毫不留情的杀掉它们。一瞬间那么多的虫子苍蝇,就是为了吸取我的思想,然后注入它们的思想,我想它们是白费心机的,因为我的思想是源源不断的,它们吸取吧,那些东西的结局不是被撑死就是被累死了。在我又死一回之前,它们要比我先死一步了。
呜呼,这些恶心的东西,实在让我厌烦不堪----不堪之至。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一个东西从侧面掠过,它们就一同飞离了,临走时它们还说:嗡嗡....
我的意识还是非常清楚的,晓得原来有一只小鬼等不及了,想过来吃我了,都不顾及我还存有思想,存有阳气,鬼王还没有先享受我呢。谁晓得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呢?幸之为我还有思想,不幸之为我的死期已到了。鬼的哭叫声,和鬼的绿色的让人作呕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使我突然可以动弹了。原来那只想先吃掉的小鬼,已经被其他的小鬼给杀死了,它们出现内斗了,各自都在厮杀,它们却相互吃着,矛盾越来越激化了,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乐事。
断掉头颅的小鬼的惨叫声,和它的头颅摔在地上的声音,使我突然清醒,额头上的各种蛆虫都已悄悄的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也许它们看见我已经还阳了,我的肢体又可以动弹了,我存在时的革命意识又开始反作用我的革命了,反抗食人鬼们了,它们害怕了…..远方的乌云阴霾出现了一道缝隙,好像有日光射进来了,鬼域怎么会有日光呢?而且还是灼热的,还听得有种声音说-----这不是吃他的地方…..
原来这不是日光,我太笨了,本应该想到的,鬼蜮怎么会有阳光呢,我已经死了啊。这是要烹饪我的炉火啊,是鬼王喷出的阴火,想把我烤熟了,这样就让别人觉得,鬼王是高于其喽啰的,因为它是吃熟食的。看来我要进行一次火浴了,尽管我不是凤凰,但我也坚定信念,我虽然又死一次,但是我会涅槃成为革命者中的神话,是超越所有革命者的斗士。来吧,焚烧我吧….
突然有个东西碰了我一下,因其我在阴火的包围中看不清会是谁,更不要说晓得不晓得了。我听见了刀子出鞘的声音,又有点像吃西冷牛排时,那种餐刀切肉碰到餐盘的声音,我想那个鬼王应该就在这里了罢,在我还没有奋起反抗的时候,有一种吸力把我从阴火中吸了出来,我被翻了好几个转,然后我被重重的摔在全是死鬼残骸的泥土上,背向上,我想挣扎的爬起来,但只见得几个粗大的钉子钉在我的四肢以及胸口,我流出了绿色的液体,我方知道,原来鬼的血液是绿色,我茫然了,我想:这回是被钉得五体投地,向那个鬼王顶礼膜拜了,像是在乞求鬼王赶紧吃掉我一样。真是完全对我灵魂的侮辱,可谓晚节不保,呜呼哉了!…..
“屈辱!….”我想。
但是我现在却感觉到比先前舒服多了,即使知道将要被吞噬了。我手指屈动着,接触到腐臭的泥土,突然觉得这些被泥土吞噬的残骸倒也不怎么厌恶了,只因为我将要成为这里的一份子。我存在的时候是个革命者,死后化鬼也是个革命者,我这个革命的鬼被吃后,剩下的残骸在泥土中,将来泥土也会存在革命的思想….哈哈!
我的灵魂的躯体貌似比所有的被吃的鬼还要重,所以我享受到被钉在地上的待遇。我想,正是我存在时的那种进步的意识形态的反作用, 使得我的灵魂沉重无比。我突然冒出个设想:我的灵魂如此沉重,那么我的躯体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咬的动的,看得见那些又粗又大的钉子,就可以证明了,鬼王要想吃我,得废一番周折了,我还不会暂时有被吃的大麻烦。此刻还不如静静着想。
“你好,鬼王,你来吃吧,看你怎么吃….”
有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我突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来是楼下买旧书的A君。我记得前几天我从他那买了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军事文选》与《论德国古典哲学》,他还是那个样子,我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的那棵大树,委实太让人恶心,因为我发现它与鬼蜮中的妖树一模一样,还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绿叶,尽管是夏天。他与我说话了,打断了我的思考,他说,一面打开装有旧书的大箱子。“这是《论水浒传后五十回》,这是文革时期的版本,你想需要的,我给你送来了,你留下吧,价钱不贵,才40元。这是《大趋势》,这是……。”
“你!”,我愤怒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睛仿佛看出我就是人民币了,我说,“你如此的糊涂,我已经都是死了的人,也是将要死了的鬼,我都这模样,还要看什么书?…”
“那也可以看的,不妨碍的,因为你没有死啊,你和我一样还是个活人哩”
我此时又闭上了眼睛,因为我对他如此的厌烦,看见这种人我突然到是喜得死亡了,甚至死两次,我也愿意。我停了一会,我不再出声了。那个旧书贩大概已经走了。但是一只苍蝇又在我的额头上爬着,最终爬到我的脖子上,我不由得再次睁开眼睛,这种感觉好像是在哪里有过,对了,是在第二次死去,且将要被鬼王吃之前。我迷惑了,不晓得,自己是人是鬼,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了,还是成为灵魂以后的我,将要一会被吃掉了。我不由得哭出来,这大概是我在存在的时候第一次哭,我在鬼域的地方,尽管是那么可怕,我也没有哭泣过,我还是用一种进步的意识形态,给与自己打气,铁骨铮铮的和那些恶鬼们对抗….,可是,当我发现那只是梦的时候,我却毫无表情,毫无感受,我还是认为还是不安乐不灭亡,不上不下地生活吧,但是当我感受到存在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与鬼蜮中的情景重现的时候,我必须哭了,因为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就死了,人活着的时候灵魂就已经被吞噬了,这是最可怕的…
我倒想自戕了,最起码那时我是个死人了,然后我的灵魂再与魑魅魍魉做斗争,我会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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