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戚厅长的最后一天

　　千军万马

　　k省民政厅厅长老戚，全名戚陆科，实在不能忍受肝硬化的折磨，终于走完49年人生岁月，到了阎王殿报到。

　　报到后他立即赶到火葬场，那天是农历六月初五，正是大署天气，酷热至极。老戚举目一看，哎呀，这么多的尸体啊!他一打听，原来是前几天高速路上接连发生两起车祸，死了不少人，加之最近火葬场检修电路，耽误了正常工作，所以火化的尸体累起来了，有的尸体已经到了三天，还没有等到轮次。他想，这怎么行呢?排队等号，他从来没有这个习惯，更没有这个耐心，再说，官当到他这个级别，还有排队等号的道理吗?于是他试着往前挤了挤，想早点爬进高烟囱——因为他听说人死了，只有将尸体处理后才能进入极乐世界。否则，灵魂将一直受到拷问，无法安宁。再说，尸体未处理之前，都要丢进冷库，将你冻得不能动弹，那滋味真不好受……

　　但他刚一挪步，就遭到此起彼伏的斥责声：

　　“嘿，你这个老几哪么不守规矩?有个先来后到嘛!”

　　“你老几太不象话了，刚到就想抢轮次，知道什么叫秩序不?”

　　“必须按秩序来，任何人不得特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老戚面红耳赤。此刻，大家都不称他的官衔，甚至连姓氏也省略了，直接把他叫做“老几”。

　　老戚一下子显得很不自在，他毕竟当了多年的官儿，习惯人们对他的恭维，象现在这种待遇，他不但没有遇见过，连压根儿就不曾想到过。

　　“成何体统嘛?!”老戚想，人应当分个等次，象我这么高级别的人，你等说话如此无礼，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到底是他妈的一个个小虾虾，连老戚的尊容都不认识。

　　老戚在心里斥责着，当他再拿眼扫视这些排队的尸体，只见他们个个都有亲朋好友或儿女或部属拿着花圈、挽联在欢送，并为其排队买号。这时，他不由责怪单位的部属办事不力，堂堂正正一个厅级领导，连到火葬场享受一下优先照顾的小事都搞不伸展，还要排队等号，真是窝囊!要是他往常的脾气，早就训人了。但现在他的话无人听了，你看那个办公室主任吧，他只顾自己一手拿着扇儿摇，一手拿个矿泉水瓶往嘴里灌，好象根本不把他厅长当回事儿。老戚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发作，突然看到那些排队的尸体中，有好几个都是自己的部属。于是眼睛一亮，他想，这下，总该有为他捧场的人了。老戚仿佛人在万分危机的时刻，无意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喜出望外!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小杨，小杨是他当乡长的时候亲自提拔起来的小文书。后来随着老戚地位的飙升，小杨也不断受到提拔。老戚在w县作县长后，又提拔小杨当了县财政局长。就是这个一直受到老戚器重的小杨，成了他的铁哥儿。要不是他与自己的关系到位，精诚配合，想要钱只需一个电话打去，就立即让你心满意足，后来的升迁哪有那么顺顺当当呢?

　　老戚看到的第二个部属是小张。小张也是他一手栽培和提拔起来的铁脚板。当年他在x县当副县长分管文教，小张不过是县文教局的计财股股长。老戚第一次到局里视察工作，小张负责生活接待，一切都安排得异常妥帖。晚上还包了一家桑拿浴，找了本县几朵最美的“县花”，把老戚“陪”得心花怒放，眼冒金星，直到他瘫软如泥，爬不起来，还到医院住了三天，打了不少吊针，才算勉强恢复了元气。从那以后，老戚对小张十分器重、亲如弟兄，小张亦在老戚面前甜言蜜语、五体投地。鉴于这种关系，自然随着老戚官儿越当越大，小张的地位也不断提高。老戚在k市当市长时，便提拔小张当了市财政局长，要说与小张的关系，其深厚的程度，无疑是小杨的十倍以上。小张的精明就在于不需提示，随时就把你想办、甚至没有考虑到的事，给你办得伸伸展展。想到这些年他俩对自己的支持配合，老戚不禁得意起来，到底是自己福分高，死了财政局长都是一个一个把他跟着，他将永远不缺钱花。

　　看到小杨和下张，老戚气馁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当他再往前看，不由更加兴奋了，并浑身麻苏苏的发起痒来——他想：怎么这样凑巧呢，排队的尸体中，竟然还有他包养了10多年的情妇小翠!看到小翠，老戚一下子精神百倍，他就象又回到那一个个消魂的夜晚或者白天.。此刻，老戚狠不得又去抓住小翠那对饱满的乳房，在那雪白的肚皮上翻云覆雨一番;想起小翠的床上功夫，可以说十个“潘金莲”都抵不过她的耐力与技巧。所以尽管老戚玩过的女性不计其数，而他最喜欢、最满意、最过瘾、相好时间最长的就是这个小翠。只要看到她乃至一提到小翠的名字，老戚都会心旗摇曳、兴奋无比。

　　真是在生一铺，死了一路。这个世界上的美事和巧事太多了，老戚归西后仍有美人儿把他跟着。

　　小杨、小张、小翠……花的不少，玩的不缺，做“鬼”都气派，能不兴高采烈?

　　可正当老戚得意忘形之时，一具矮墩矮墩的尸体突然闯进他的眼帘，那是他在k市当市委书记时的秘书，名字叫王丹。此刻，老戚的愉快心情一下子不翼而飞，且有一种厌恶感立即袭上心头。这个龟儿子不识抬举，当秘书不好好干，让他多写些经验材料或理论探讨之类的文章，把所在辖区的业绩好好吹一吹，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扬言不作扪心事，反倒脑壳发烧爱好文学。爱好文学本来无可厚非，但你写啥子“反腐”小说嘛!?坐在台子上讲些冠冕堂皇的话是可以的，诸如什么“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呀， “廉洁从政”、“两袖清风”呀，这既中听，又合时宜，而且必须讲。但你写小说，揭露的是现实生活中的丑恶现象，通过人物的刻画与故事的展示，让读者联想到许多不便公开的“内幕”，而且由市委书记秘书这个身份写出的东西，就更容易让读者猜想与看到当今社会特别是官场某些阴暗的东西及实质问题。你想嘛，这在市场经济时代，当“官”的有几个高兴你?本来嘛，他再干两年，就准备提拔他当个副县长什么的，只要上去了又有老戚给他当靠山，还怕不能青云直上?也是活该他龟儿子倒霉，既然一意孤行，那就不如将他早点除掉，留在身边说不定哪天变成一颗定时炸弹，对老戚构成莫大的威胁。不过，老戚到底是个当官的，肚量宽大，看在小王跟自己跑了几年腿的份上，给他留了一手，让他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单位——市畜牧局去当了一个小科长。

　　这次又遇车祸，嘿嘿，真是天意：仕途夭折，作家也没有当成，无奈一夜之间变成了个小鬼……

　　老戚在心里咒骂着他过去的秘书，但在现在这个场合，他又感到没有必要了。特别是让部属看到他刚才被指责和奚落的场面，更觉得有失体面、非常尴尬;不过，他还是有几份侥幸，毕竟小杨和小张也在这儿，还有十多年恩爱无比的情妇，他们不是一贯都是为自己捧场的吗……

　　可是，无论是小杨，还是小张，乃至他的情妇，或者他的秘书，对他都象路人似的，现在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

　　老戚立即痛苦不堪。他想：这才几天的工夫嘛!真是人情如纸、世态炎凉啊!这些年，他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不是笑脸鲜花?自己从一个农村娃子当上招聘干部，后来转了干;从乡长、书记到区长、县长、市长、市委书记，再到民政厅长，简直是官运亨通、一路顺风啊!虽然说不上是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但他比许多同龄人都活得伸展、活得辉煌;凭自己会钻善爬的本事，将许多同龄人都甩在后头。尽管遭到不少人的非议与嫉妒，但你有什么办法呢?大浪淘沙，勇者向前，老戚41岁进入市委常委、官坐副市长，一年后又升市长，市长干了不到两年，又升市委书记，46岁官坐省民政厅长，若不是那倒霉的肝硬化，凭老戚这些年混出的本事，再上个副省级、省部级、甚至到中央，都是说不定的事儿。在他出生的那个小山沟，这不是飞出的金凤凰又是什么呢!自己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能光宗耀祖，岂不快哉?!

　　可是，他不明白：现在怎么这样多的可是呢……

　　一想到今天的遭遇，心里简直不是个滋味儿，连小杨和小张，乃至情妇小翠，对他都是如此冷漠，他真后悔过去对他们的栽培和付出啊。

 

　　2

　　老戚正想着心事，突然一个声音高声朗读着一张公告，据说那是阎王派来接应他们去阴司的官员。当老戚回过神来，只听那官员念道：

 

　　今天到这里火化的尸体，一律以先来后到为序，任何人不得违反纪律。否则，以打300铁板为罚。这里，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贫富，不分资历，不分级别，凡是到此火化的，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好队，进入高烟囱完成尸体火化后，根据自己在人世间的所作所为，分别进入天堂和地狱。其比例是上天堂的30%，下地狱的70%。天堂地狱又各分三等九级，在人世间履行孝悌忠信职责、从不损人利己、为国家和民族有突出贡献、刻苦修炼、达到真、善、美的要求者，上一等天堂，享受穿金戴银、佳肴美酒富贵;在人世间偷摸拐骗、贪污腐化、损人利己、作恶多端.对国家和民族造成重大损失的假、丑、恶者，下一等地狱，处以油煎火烧、剥皮挖心极刑……

 

　　那位官员读到这里顿了顿，他用火眼金睛般的目光将排队的尸体扫视了一遍，接着他就宣读了上天堂、下地狱的名单。读毕，火葬场静了一会儿，那些排队的尸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数都感到很不自在，只有少数几个人在那里悠然自得。于是有人向那位官员提出异议，认为上天堂和下地狱的比例划分太不合理，悬殊不能过大。那位官员认真地听着大家的意见，最后，他严肃地向大家解释：大家都希望上天堂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这已经为时过晚了。一个人在世间的所作所为，早已记录在案，要想篡改是不可能的。人活着的时候，总想干些偷鸡摸狗、损人利己的事情，从此你的罪恶就积在那儿，到最后算总帐，所以一个人的罪恶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地狱根据你的罪恶轻重，设了三等九级的刑法，这与人世间人民法庭依法量刑的道理是一样的。区别是人世间难于避免一些人为因素，阴间就不同了，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想走后门的事儿根本不存在。当然，也有少数罪恶不重的人，下地狱经过改造后，可以升入天堂。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人活着做一些好事是容易的，也是应该的，可是难的是一辈子都做好事，不做坏事。所以，能够直接上天堂的毕竟是极少数人……

　　那位官员的解释好象很有道理，大家不再议论了。只有老戚感到窝火，因为他的名单不仅是在下地狱之列，而且是一等地狱。他不由顿时毛骨悚然。这时，他拿眼瞥了一下停在通往地狱路上的囚车，只见刀闪寒光、绳冒火色，沉重的脚镣手铐哐铛作响，一个个狱差虎面狼牙，凶神恶煞;而通往天堂的车子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仙女分立两旁，载歌载舞，做着欢迎的仪式……

　　老戚毕竟有多年当官的经历，他很善于观察事态，灵活应变。于是他立即消除恐惧心理，顷刻间显得异常冷静和沉着。他想，既然天堂与地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为什么不可以争取和选择呢?再一回想自己这些年当官的诀窍，不外乎一是跑、二是送、三是吹，加之搞些形象工程，让上级领导看见了高兴。至于老百姓的利益，你管它干啥呢?顾了这头就失去了那头。只要自己官运亨通、花天酒地，就别问人家是酸是甜、冷暖寒热。这些年，他正是按照这样的路子，一帆风顺地走过来，地位有了，票子多了，该享受的随心所欲。天天抽的“中华”烟，顿顿喝的“茅台”酒，餐餐吃的山珍海味。玩女人的事儿就更简单了，看上哪个玩哪个，有时还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这些女人多半是为了找份工作，或希望提升一下级别，也有专为高攀戚某人的地位，只图捞点虚名与钱财什么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此等人也趋之若骛的时候，到老戚的“寻欢室”就位还要排轮次，不少女娃子脱了裤子等到天亮，老戚还顾不上光临呢!后来老戚想了一个有趣的办法，遇到找他寻欢作乐的女人多的那个晚上，他就让七、八个女人同时赤身裸体仰在两张并拢的席梦思上，他兴高采烈地扑上去一一品尝，玩着各种荒淫无耻的花招。

　　这些过去了的一幕幕来到眼前，老戚的心里不由立即甜蜜得就象灌了一窝蜂糖，回味那种日子和生活，简直比皇帝还要皇帝。可是，下了地狱，还有这种美事吗?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刚才的恐惧情绪再一次袭来，而且浑身开始颤抖，仿佛筛糠。

　　“绝对不能下地狱去!”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当他好不容易镇定情绪后，他立即意识到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到底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的问题。既然天堂那么好，为什么不去疏通上天堂的路呢?只要上了天堂，与过去的享受不是一样的吗?想到这里，他决定必须用过去疏通官道的办法，将上天堂的路打通。凭经验，没有疏通不了的道路，只要舍得花钱，阴间与阳世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他不相信阴间当真就那么铁是铁、钢是钢，没有商量的余地……

　　老戚正有几分窃喜。但立刻一个问题把他难住了——光天化日之下，票子怎么拿得出手呢?送钱对他来说并不难，自己的存款早已越过了8位数，随便掏出一张存单，也是一枚重型炸弹。这些钱，来得容易，花出去也大方。老戚清楚的记得，当年他用两万元买了个乡长，乡长当了不到三天，他就深知做官的甜头。只要掌握了签字权，前来敬恭的就会络绎不绝。当了县委书记后，卖官的生意做起来更是无本暴利。这些年，老戚简直赚惨了;钱，不在关键时候用，还等何时呢?上天堂、下地狱，这么大的事情，还能犹豫吗?于是，老戚顺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存折，一看，两千万!对，就把它打出去，让它有个漂亮的回响。

　　正在这时，一位上天堂的男子被欢声笑语拥进了彩车。老戚定睛一看，那个男子大约60开外，听说他是在城里找钱路敷口的背二哥，前几天碰到一个妙龄女子惨遭歹徒蹂躏，他奋不顾身，上前与歹徒搏斗，因寡不敌众，身中数刀，流血太多，到医院抢救无效，壮烈献身。老戚想，哦!原来是一头傻猪，嘿嘿，见义勇为，不过是饭胀饱了无处消灾，莫事找事，自讨苦头，赢了声誉，丢了小命，悲乎乐乎?

　　老戚对那名男子的结局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兴灾乐祸，但反过来又想，你一个背二哥都能够上天堂，我戚陆科堂堂正正一个民政厅长，为什么不可以上天堂呢?于是，他开始细细打量那个男子。突然，他觉得那个男子有点面熟。在脑子里一搜索，他立即想起那个男子是10多年前他当乡长的时候，本乡一个三年没有缴清提留农税的刁民。为拔掉这颗钉子，老戚亲自带领20多个乡、村、社干部，一拥而上，将他的三间土屋拆掉，当场将拆下来的瓦、木料廉价处理，并牵走了圈里的肥猪与耕牛，仓里的谷子、麦子也一扫而光。尽管那男子一家老小向老戚磕头作揖，说尽好话，声称并不是不交政府的税款，而是确因天灾人祸，家庭极端困难，无力承受繁重的负担压力云云，但老戚对这些置若罔闻，只甩出一句硬绑绑的话语：种国家的土地，哪有不缴皇粮之理?

　　从此那男子一家老小无家可归。为这事，有人策划状告戚陆科，但告了三四年，因老戚到处的关系网密布，结果都不了了之。有一次，听说中央首长要到那一带视察工作，戚陆科得知这个消息后，授意乡治安室提前将那男子一家老少都关起来。再后来戚陆科的官越当越大，成了一方的土皇帝。那男子眼看难以撼动这座盘踞在头上的大山，便打消了告状的念头，只好一家老小都在外流浪。

　　老戚回想到这里，禁不住冷笑了几声。不过，他没想到今天到这里又与那男子见面了，真是冤家路窄，正所谓山不转水转，人间冷暖，变化无常啊!

 

　　3

　　老戚边想着过去的一些事儿，边走向阎王派来的那位官员，借故找火点烟，随手将两千万的存折塞进官员的衣囊。官员对此类勾当十分反感，他看都没看老戚一眼，厉声问道：

　　“你干什么?”

　　“我……我……我……”老戚结巴不出什么。

　　“什么名字?”官员又问。

　　“戚……戚……戚陆科。”

　　“哦，戚陆科……”

　　官员下意识地翻了一下随身带的生死簿，接着继续审视着他。

　　老戚很不自在，他回答得结结巴巴，心里也象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想，过去为了买官，都是拿钱开路，每次都顺顺当当，哪有今天这等礼遇，我给你敬恭，你竟如此傲慢，真是差理远矣!难道今天这条路走不通了吗?老戚心里正犯唧咕，不料官员又在厉声喝斥：“把你这一套收起来，这里没有送礼的规矩。”接着又问到：“你怎么今天才来?三年前就要将你捉拿归案，你躲到哪里去了，今天你还不老实伏法，在这个场合竟不顾众目睽睽，干起行贿的勾当，两罪并加，各打300铁板，共计600铁板!”

　　老戚脸上立即乌一块，红一块。他知道，打600铁板，那是啥子享受?这半年，躺在医院的病榻上，肝区真把他痛安逸了。医生说，肝硬化多半因饮酒过度而致。他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过去喝酒只图痛快，从乡长喝到厅长。20余年，顿顿无酒不入席，常常是白酒醉了上啤酒，这样的喝法，每天平均按两斤酒计算，20 多年共饮酒达7500公斤。标准也从一般的白酒到有包装的瓶装酒，档次一年一个台阶;从当县长起，就是“茅台”不离口了。有时是老戚敬领导，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下属在敬他;真是无酒不入席，无酒不成餐。到后来喝成肝硬化，老戚才知道饮酒过多的害处。那个痛法，老戚简直不敢回想。不过，他又感到侥幸——要不是重病卧床，听说省纪委已在着手查办他的问题，弄不准他正坐进班房，至少已被“双规”了;真是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现在要打600铁板，虽说一定比肝痛还恼火十倍，但有啥子办法呢?不遭这一劫，自己的问题一旦查清了，反正脑壳保不住不说，还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臭名昭著;与其那样，不如……

　　老戚正天马行空的糊思乱想，不意已被五花大绑，只见虎面狼牙的狱差高举铁板，向他身上猛砸下去。起初他还声撕力竭地嚎啕大哭，到后来就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直痛得他昏迷不醒。

　　官员令狱差用凉水把老戚泼醒，然后叫老戚跪着，问：“你知为什么挨打吗?”

　　“不知。”气息奄奄的老戚声音嘶哑地回答。

　　“那现在告诉你吧!”官员义正词严地说。

　　“你在阳世吃人血、喝人汗，吞食国家与人民的钱财，数额巨大，在你46岁的时候本来就要将你严厉法办，蹊跷的是我们的狱差前到你的出生地捉拿你的时候，你的同宗同族里有一个弟兄与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姓同名，狱差见这个人忠厚老实，不是贪赃忘义之人，故案子一直无法确定，乃让你又苟活了三年。你不主动投案，倒是跑到省城做官来了，所以应罚你300铁板;可你仍不知罪，在阎王殿报到了依然恶习不改，继续玩弄行贿的勾当，又加300铁板，这就是打你 600铁板的缘由!”

　　官员接着还告诉老戚，按他的生辰八字，本来有70年的大寿;但由于他在阳世做的坏事太多，尤其是把不该得的钱财贪占太大，所以短了她21年阳寿，只活了49岁。这短下的21年，加在与老戚同姓同名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的弟兄身上。这个人由于一生忠厚老实，心地善良，助人为乐，所以本来70岁的寿命，却能活到91岁高龄……

　　官员还在滔滔不绝地演说，可老戚什么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与他过去的经历和感受格格不入。

　　“这是为什么呢?”老戚竭力想找到一个答案，可想着想着，眼前突然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在恍兮惚兮中，只见通向地狱的路阴风飒飒，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