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这辈子
——谨以此文纪念去世的外祖父
晨之风
我们这里都把外祖父叫做姥爷,我的姥爷不是什么伟大人物,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草根”。他生于1918年,于2001年春因为脑萎缩加冠心病突发去世,享年83岁。姥爷的卑微生命经历了民国、新中国,其间目睹了太多的沧桑冷暖,历经了多次的灾难和政治运动。我很惊奇,历经磨难的姥爷居然能够全身存活下来。更让我佩服甚至叹服的是,八年抗战时期,姥爷扛着枪和日本人打了七年,奇怪的是,在七年枪林弹雨里,姥爷多次冲锋陷阵,竟然毫发无损,这不能不说是天大的奇迹。
小时候,在我记忆里,姥爷有一个习惯,爱向别人炫耀自己过去打日本人的壮举。一讲起和日本人打仗的事情,他就显得情绪激动,颇有十分骄傲的神情。姥爷称日本鬼子为“老日”,说话时爱带口头禅“日他奶奶”,这一点我印象很深刻。我当时小,听不懂他讲的什么,只是隐约了解了姥爷的“丰功伟绩”。后来对文史知识感兴趣的我高中时选报的是文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适逢影视上抗战剧风靡一时,于是我对姥爷的抗战经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查找了周口市地方有关文史资料,对姥爷口述的历史做了一番考证,姥爷的“传奇”故事脉络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姥爷家往上几辈都是贫农,家族里没出过显赫的人物,旧社会里受尽了屈辱。没有土地,只有给地主扛长工,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还是家徒四壁。姥爷文化低,没有接触过马列主义,当然不知道,只要社会制度不改,穷人永远翻不了身。为了全家的生计,姥爷去做了人痘(古代取天花患者痘痂制浆,接种于健康人,使之产生免疫力,以此预防天花。)做人痘可以挣些钱,但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现在都不用人痘了,改用牛痘。好在姥爷大难不死,还换了好几斗粮食,暂时缓解了家庭的困难。后来日本人打过来了,加上官匪横行,老百姓被折腾得不成模样。一开始日本人攻势很凶猛,到处烧杀抢掠,国民党正面战场节节败退,沦陷区的老百姓根本没法活下去。为了活命只有拿起武器,姥爷就去国民党的军队报名当兵。当兵危险大,但这是一条活路,至少可以吃饱肚子。
根据姥爷的口述,我后来查了有关志书,姥爷当兵的那一年应该是1938年初,他所在的国民革命军27师师长是黄樵松。黄樵松是河南尉氏人,曾毕业于淮阳中学(当时叫淮阳省立第四中学),是一位著名的抗日将军。姥爷跟着黄樵松的部队参加过台儿庄会战,几经生死,姥爷说台儿庄会战当时叫东徐州会战。多少年以后,姥爷提起台儿庄会战的指挥官李宗仁还赞不绝口,姥爷说这一仗打得好,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威风,让小日本知道我们中国人不是吃素的。台儿庄会战后,国民党军队奉命西撤,姥爷跟随黄樵松部队转战豫西、豫南山区。后来他们的部队又拉到大别山北麓潢川一带,在那里策应武汉会战。武汉会战失败后27师经老河口退到南阳休整补充。1945年3月,日军集结五个师团并骑兵第4旅团共7万多人,战车百余辆,于21日分路向南阳、老河口、襄樊进犯。姥爷的直接师长黄樵松此时已调任68军143师师长,受命固守南阳,他们的军队与日本人展开了拼死厮杀,直到4月1日夜晚才撤出战斗。1993年我在南阳师专上学,南阳师专就在卧龙岗上。姥爷听说我们学校在卧龙岗上,他说当年他就在卧龙岗一带和日本人打仗,作战间隙到过武侯祠,不过当时兵荒马乱的,只是经过而已,哪有心思游览。姥爷说那些年过惯了腥风血雨的日子,整天就是行军打仗,就是以杀日本人为最大快乐,越多越好。
姥爷没有文化,我从来没见他拿过笔,但是有一副好嗓子。当时的军队为了唤起军人的抗日意识,由教官教唱抗日歌曲。姥爷会唱好多抗日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义勇军进行曲》《松花江上》等歌曲姥爷都会唱。姥爷唱的歌我是亲耳听过的,小时候从姥爷家回家,姥爷要把我送到家。我家距离姥爷家有六七里路,姥爷因为是行伍出身的缘故,走路很快。他走路爱唱抗战军歌,显得雄赳赳气昂昂,我只有一路小跑。我一直怀疑,我今天走路也比较快,是否是小时候受了姥爷的影响。姥爷在军队里唱歌是获得过奖励的,军队为了激励唱歌积极性,举行唱歌比赛,获奖者可以领到一碗红烧肉,这在当时绝对是诱人的奖励,很吊胃口的。姥爷嗓子好,多次获奖。
姥爷讲,军队在打仗间隙就是不厌其烦地操练,练拼刺刀,练投弹,练射击。日本人确实很猖狂,武器又先进,和日本人打仗,国民党军队是败多胜少。姥爷的个头一般,但是很麻利,机动灵活,打起仗来很英勇。姥爷说,战场上子弹不长眼,和日本人正面交锋时,拼命向前冲不吃亏,越是畏首畏尾,反而挨枪子。姥爷经历了战争太多的残酷,对自己能活到今天很是满足。他从来没什么企望,从不认为自己是抗日英雄,感觉活着就好。据姥爷讲,在战场上,他亲手砍死过三个日本人,其中一个还是十四五岁的娃娃兵,那时候,日本人兵源枯竭,一些正在上学的中学生就被征到中国来了,而战场上敌我你死我活般地对立,是讲不得仁慈的。姥爷说,他举刀砍那个穿着大号服装的娃娃兵时,那个娃娃兵吓得捂住了眼睛,但他还是手起刀落,把他砍死了。姥爷说,没办法,战场上你不砍他,他会刺你,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是战争把人都变成了杀人机器,变成了冷血动物。多少年以后,姥爷还做噩梦,梦见被自己砍掉头的那个娃娃兵,仿佛就在眼前。他似乎感到自己杀一个娃娃兵有罪过,讲到这事,姥爷爱喃喃自语,没办法,谁让他们侵略我们,我当时是迫不得已。
但姥爷又不是一个好兵,姥爷后来脱离了军队。在南阳山地和日本人作战的时候,姥爷有一段惊险的经历,说来惊心动魄。一次,姥爷随同军队驻扎在宛西一处军事要道,这处要道离日本驻地很近。营部派姥爷和一个排长、一个班长到前方探路。前方就是日本人占领区,他们三人在草丛里匍匐前进,没想到中了日军的埋伏。一声枪响,带头的排长牺牲了,姥爷后来说,他亲眼看见排长头一耷拉,脑袋开花,惨不忍睹,瞬间就死了。为弄明白日军埋伏在哪里,班长和姥爷继续匍匐前进侦查,不料又是一声枪响,班长前胸中弹,姥爷看清了,日军就在距他们100米远的一片芝麻地里埋伏。中弹的班长没有立即死去,呻吟着命令姥爷赶快回营部报告这里有日军埋伏,让部队快撤,说完就死了。姥爷亲眼看到两条生命顷刻间在眼前消失,吓出一身冷汗,这是可以理解的。回到营部,把日军布防情况报告以后,姥爷开始变得精神恍惚,实际上这叫做受惊吓引起的“战争恐慌症”。
第二天,姥爷精神开始错乱,生活无序,脑子不好使,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军队看他不能再打仗,开了证明,让他自行回家。中日当时处于战争状态,姥爷的老家还处于日寇占领下。他白天不敢走路,因为去掉绑腿后,走路和常人不一样,怕别人认出来当逃兵抓,夜里走路又路不熟。他知道老家是周家口的,住在一个叫做陈滩的地方,靠近大沙河,其实应该叫颍河。姥爷沿着沙河大河堤,一路打听,没饭饿了就沿途要饭,小心翼翼地走了大概一周的路程,终于摸到家了。可到了家不敢进家,那时候地方民团,其实是汉奸维持会,看到抗日的国民党兵,他们会抓住就地枪决。姥爷就藏到我姑姥(姥爷的妹妹)家,白天不敢出门,到了后半夜才敢在院子里透透气,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多月。三个多月,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姥爷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在医学上叫做“惊险风”,是因为受到强烈恐吓引起的病症。后来姑姥托人暗地里抓了几服中药,半年以后,姥爷才恢复到正常状态。
没过多久,抗战胜利了,举国欢庆。姥爷这时候才敢回到家乡,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是抗战改变了姥爷的命运,八年抗战他和日本人打了七年,尽管没受伤,但是精神受到强烈刺激,这也是姥爷为什么对日本人刻骨仇恨的根源。一直到死,姥爷都认为,日本人对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欠下的血债,灭杀日本几次他们还偿还不完。大概是1992年左右,日本天皇来华访问,姥爷很不理解,为什么邀请日本天皇访华。姥爷甚至到了年己七十还发誓,现在日本人打过来,我照样上战场,可见日本军国主义对国人的影响到了何种地步。
新中国成立后,姥爷因为解放前打的都是日本人,没和共产党打过仗,没受到审查,不过也没享受到共产党抗日军人的待遇。姥爷说,因为参加的是国民党军队,累死不说好。姥爷发自内心拥护共产党的领导,他分到了田地,过上了安生日子,翻身做了主人。刚解放那阵子,土匪很猖獗,经常群体袭扰地方政权。姥爷有和日本人打仗的经验,加入了民兵组织后,和地方民兵一起,参与过好几次地方剿匪战斗。据姥爷讲,他还当过枪决土匪恶霸的执法手,亲手处决过一个叫做宋老万的恶霸地主。当时政权很不稳定,一些阶级敌人趁机大搞破坏活动,姥爷和一些进步群众坚定地站在共产党政权一边。
在农业合作社时,姥爷带头入社,翻身做主人的豪情让老爷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劳动活力,但是后来的大跃进和文革也给姥爷带来了一些困惑。尽管如此,他对毛主席仍然无限忠诚。姥爷经历太多的社会变革,他坚定认为,只有共产党才可以挽救穷苦老百姓。
我的爷爷奶奶去世早,父母要照看弟弟妹妹,小时候的我没人照看,就把我送到姥爷家。我母亲在姥爷的子女里是老大,那时候我的一个舅舅和三个姨都还没成家。在父亲这边我是长门长孙,在姥爷家当然很吃香,物质还不丰足的年代,姥爷家有了好吃的东西姥爷总是藏起来,不让舅舅和姨吃,让我独自享用。我的感觉当然很幸福,认为姥爷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我在姥姥家长到七八岁,到了上学的时候,父母才把我接回来。在姥爷家那时候,处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还是生产队集体所有制时期,姥爷是队里的饲养员,这个责任很重大。在农耕社会里,牲口是队里的宝贝疙瘩,饲养它们必须安排忠诚可靠的人员。姥爷在大家的推选下当了饲养员,他和另外一个我应该叫舅舅的老头一起饲养十几来匹骡马,还有三头牛。喂牲口白天没多少活,备足草料就行了。根据食草动物的习性,牲口要夜里喂。傍晚开始,姥爷把外边的牲口一个一个牵回到槽前,要一遍遍地给牲口上用水淘好的草料,细细地拌上麦麸子。姥爷的床就在牲口棚里,我和姥爷一个床。在一群牲口很响的咀嚼草料的声音里我慢慢入睡,咀嚼声似乎成了催眠曲。在夜里姥爷要披衣起来,一遍遍地给牲口上草料。农忙季节,姥爷还要炒玉米、高粱米或者豆子,加在草料里,补充牲口的体能。在这里我记得最清的是:队里的一匹老马下了马驹子,姥爷熬了小米汤饮老马,剩下的喷香的小米干饭倒成了我的美食。在当时小米还是美味的时候,我倒是狠狠享受了一回。姥爷还当过保管员,农忙季节要到场地里看场。那时候场地里盖有三间草房子,里面存放着刚打下来的粮食。晚上我跟着姥爷摸黑到场地里去看场。我胆子小,总担心晚上踩着蛇,姥爷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成了老爷的“跟屁虫”。
后来改革开放后,姥爷过上了富裕的日子,尤其是舅舅和姨们成家之后,姥爷尽享天伦之乐。姥爷唯一的一次违法乱纪是因为舅舅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姥爷就舅舅一个儿子,因为超生一胎,乡里计划生育小分队在夜里突然袭击抓人,结果把姥爷抓走了,关在了乡政府大院,由专人看管,好在不严刑拷打。家人可以送饭,可以探视。妗子藏在亲戚家里,为了让姥爷尽快释放出来,舅舅暗地里让医生给妗子打了催生针,我的二表弟才七个月就提前出生了,好在出生后后天发育没什么毛病。姥爷释放出来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感觉无地自容,尽管没有受到惊吓,但姥爷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坐监”,总认为不是什么光彩事。
姥爷大概是年轻时受过惊吓,脑组织受了伤。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姥爷得了脑萎缩,神经错乱,丢三落四,到处走动,不知所言。舅舅担心他的安全,不让他外出走动,姥爷很生气,和舅舅经常吵架。后来赌气不进家,住在我们家和几个姨家。在外住得时间长了,他脑子清醒时,因为想孙子又回家了。到2001年春节过后,姥爷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医生说姥爷年岁已高,没有治疗的必要了,母亲和舅舅以及三个姨束手无策,看着姥爷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姥爷去世那天,我也很不幸。我因为腰椎结核,动了大手术,腹部开了十几针的口子,需要卧床三个月。父亲进城来看我,告诉我姥爷去世的消息。老爷走时还是很安详的,他是脑萎缩加上冠心病突发,最终离世。弟弟也在外地,也没能赶上姥爷的葬礼。到春节,我和弟弟到姥姥家走亲戚,在表弟的引领下,来到姥爷的坟前,摆上供品,深情悼念姥爷。
2012年,周口市掀起了平坟运动。姥爷的坟面临被平,这让舅舅和表弟们很恼火,硬是顶着压力坚持不平。好在平坟运动后来不知何故被叫停了,舅舅和表弟们的强硬总算是留下了纪念姥爷的一抔黄土。
“树静风不停,草长春不留”,现在到姥爷家去,堂屋里再也没有姥爷端坐的身影,看不到姥爷等待期盼的眼神,只留下深深的牵挂。我在想,姥爷是这个世界里平凡的一员,他只是芸芸众生群里一个飘然的过客,但姥爷近乎传奇的经历又让我感觉他是值得崇敬的。
附:姥爷所在的黄樵松师1938年至1945年抗日作战历史事实
1938年3月,孙连仲第2集团军奉命开往徐州东北的台儿庄。行军路上,黄樵松目睹山河破碎、人民流离失所的情景,悲愤地写下了“救国寸肠断,先烈血成河,莫忘山河碎,岂能享安乐?”的诗句。22日,孙连仲率部到达台儿庄,以池峰城第31师占据台儿庄城寨及附近地区。23日,日矶谷10师团濑谷支队自峄县沿台枣铁路支线南下,猛攻台儿庄。黄樵松率27师由贾庄星夜徒步向台儿庄附近集结。翌日晚,日军突破台儿庄东北角,与池峰城部展开激烈战斗,黄部在斐庄、前后枣庄、孙庄一带与敌展开拉锯战。
28日,日调集兵力,再次发起猛攻,从西北角冲入台儿庄内。黄部郭团、杜团分向刘家湖、邵家庄、前园村、坟上等处进攻,并占领邵家庄,迫近刘家湖。29日,矶谷率师团主力自峄县附近南下,坂垣师团之坂本支队从临沂南下,一起猛扑台儿庄。黄樵松27师与张金照30师分左右两翼出击。4月2日,黄挑选奋勇队员250人,从台儿庄东北角攻入,延至东门,乘势向西北扩展;30师攻进西北角。翌日,庄内日军向我发起总攻,集中炮火向东南角轰击,黄部始由庄内撤出。4月6日,我军对台儿庄发起全线反攻,黄部分向纪庄、王庄猛攻,进抵沧汪庙、东庄、李庄、陶沟桥等处。敌不支溃逃,晚11时将各村占领。我大部随即向前后刘桥,刘家湖进击,肃清各村之敌。此时池师等部也将庄内日军肃清,从而取得台儿庄战役胜利。
台儿庄大捷在中国抗日战争史上谱写了光辉的一页。黄樵松自始至终率部战斗在第一线,在这次战役中所部付出了重大的牺牲。战后所部仅编为一个旅,在追击敌人的战斗中担任军预备队。
5月,日由晋冀抽调大军南下,企图攻略徐州。黄部受命驻守徐州西北九里山附近。徐州被日军包围,国民党最高统帅部决定分五路突围,黄部27师与30师奉命掩护友军撤退。5月19日,敌步骑炮兵附战车数十辆,在空军配合下猛攻27、30师阵地,“官兵皆深明大义,……虽孤军重围,仍极力苦撑,阵线屹然未动”(第二集团军孙连仲部参加鲁南台儿庄一带作战战报》)至下午5时,待徐州城内军队全部撤离,黄始率部冲出重围,24日到达淮阳附近。“沿途屡遭敌人追击,损失奇重”(同上)。
6月,孙连仲部驻湖北广水一带,27师驻应山。黄樵松利用部队休整机会,编印了《军民日报》,刊载战地消息,反映部队训练、军民关系等情况,激励将士作好战斗准备;同时成立了抗战干部随营学校,招纳新生,补充战斗中的减员。1948年太原起义中,与黄樵松一道就义的30军谍报队长王震宇,就是这时从汉口招来的新学员。27师经过短期补充休整,开往大别山北麓潢川一带,投入保卫大武汉的战役。
1938年8月,武汉会战大别山北麓战役开始。9月上旬,黄樵松所部在潢川以南地区与日军进行过一些战斗。中旬,日军13、16师团等部继侵占叶家集、商城等地,沿商(城)麻(城)公路进犯大别山,集主力攻击商麻公路上的战略制高点鸦雀尖,发誓要拿下这一战略要地。黄樵松亲自指挥保卫鸦雀尖。当战斗激烈之时,师指挥所从山腰搬到山头,黄樵松和参谋人员昼夜围看地图,指挥作战。诗人臧克家当年写的长诗《国旗飘在鸦雀尖》真实地记录了这次战况。诗中写道:“士兵死了,连排长上去。连长死了,拿营长去填。”“没有兵力给他增援,送去的是国旗一面。另外附了一个命令,那是悲痛的祭文一篇:‘有阵地,有你。阵地陷落,你要死。锦绣的国旗一面,这是军人最光荣的金棺’。”黄师与敌人在商麻公路鏖战月余,直到10月下旬武汉撤守前夕,日军始突破大别山。27师经老河口退到南阳休整补充。
1940年,豫南日军分数路向我进犯,5月1日在明港附近遇到黄樵松等部左右夹击,损失惨重,至5日被歼2000余人。这一消息轰动了后方,各报都在显著位置上加以报道。(《中央日报》重庆,1940年5月5至7日。) 5月18日,黄樵松为配合友军进攻信阳,派出一团人乘夜穿过敌据点,突入敌人占领的信阳车站一带,出其不意地消灭了一批日军,并放火焚烧了敌仓库。这一行动,也曾给全国军民以鼓舞。
守卫南阳是黄樵松参加抗日的最后一次激战,也是他抗日史上的光辉篇章:1945年3月,日军集结五个师团并骑兵第4旅团共7万多人,战车百余辆,于21日分路向南阳、老河口、襄樊进犯。黄樵松此时已调任68军143师师长,受命固守南阳。他一面督促部队整修城防工事,一面屯积粮秣弹药,还备棺材一口,亲笔书写“黄樵松灵枢”,表示决心与南阳共存亡。战斗打响后,黄率部顽强抵御,当独山为日军占领时,黄樵松迁师部于一酱菜店的顶楼上,白天凭栏指挥,入夜亲临前沿阵地。日军集中火力攻打小西关,黄部连续打退敌人四次进攻;东关、北关的守军与日军展开了巷战。守卫马武冢、卧龙岗、元妙观的429团三个排,在战斗中歼敌近千人,直到弹尽援绝,全部壮烈殉国。经七昼夜激战,顶住了敌人的压力,我阵地巍然未动。后来黄部受命突围。4月1日夜晚,士兵身穿棉衣涉水渡过白河。此时杏花初绽,河水仍寒。黄樵松回复再三,依依不舍地告别战地:“别矣南阳城,回顾复回顾,红杏暗送香,白水牵衣诉。”(《太原文艺》1980年第2期)这次突围后,有人写了一部名叫《铁打宛城》的历史小说,描写了黄樵松坚守南阳的悲壮场面。
晨之风,本名李涛,淮阳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研究生学历。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周口市文史研究员、特约评论员;淮阳县政协第十二届常务委员,淮阳县作家协会秘书长,摄影爱好者。在中学先后从事过教师、班主任、级段长、级段主任、政务主任等职务工作,2004年起兼职淮阳中学宣传科文字工作,兼职辅导淮阳中学羲陵文学社。曾先后主编过《晨风》《百年淮中》《羲陵文苑》等校报,编辑文字400多万字。工作之余为多家报刊杂志撰稿,先后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散文类作品多篇,作品曾被知名刊物转载,并获国家省市散文奖项,其事迹入编《河南人物志》。出版有散文集《从小村上路》《情漫陈州》《我在旅途读风景》。曾参编《细说龙湖》《寻访七台八景》《古今廉政故事》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