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到麦地去看正碰上当家子奶奶开着三轮车去打药,我叫了一声“奶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一声。
她的命很苦,老伴儿早早地死了,两个丫头,大丫头从小就有病,不能干活,只能吃药,大了连个婆家也找不到,当娘的沾不上她一点光还得天天伺候她。老二丫头和姑爷在外地打工,一年不回来几天,72岁的人伺候着5亩地,人个儿小,天生的弱气,生产队时队长就没有让她干过重活儿,现在老了倒干起最重的活儿来了, 真把她累得不成人样儿了。背着30斤 的一壶药在庄稼地里倒着走、横着走,脚下一有不慎是要跌跟头的。城市人不要试,你们打不了;大小的官员更不要试,这不是打桥牌,不要玩儿这个。有一回一个下乡干部看见我打药觉着挺好玩儿,他以为你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能打,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定把它玩儿转就背起壶来玩儿,他玩儿不转,动作不协调,烟锅脑袋像个肺结核病人只是一阵一阵地喘气,他就把烟锅脑袋拿到 近前来看,“突”一家伙喷了他满脸药,鼻子、眼里都是,我怕药水进入他的嘴里,便赶紧带他回村卫生室。
自古以来就有术业有专攻之说,有上天摘星星的,有在地上修理地球的;有当官的,有当老百姓的;有在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办公室里办公的,有在烈日炎炎的太阳底下打药的。农民是一切人的衣食父母,在任何人面前有什么自卑、自馁矮人三分的?
我问她:“奶奶,怎么你见了我那么不自然?””她不好意思地说:“你是大学生、老师,有楼住,有汽车坐,在城市里住,我们是个土里刨食的穷庄稼主儿。”什么?奶奶你说错了,不要说我是一个平常的人,就是一个县长、省长,有什么不自然的?”奶奶说:“和生产队时不一样了,那时候没有穷富,现在有钱的谁还看得起穷人?”奶奶,你坐上去,我开着到你的麦地地看看去,——几亩麦啊?3亩,3亩得打6壶。””她在地头配好了药,我趁她不注意一下子背起壶来就打,她大声嚷着,人们都来看,以为出了什么事。人们在地头议论着:别看人家八十多岁了,老把式,生产队时棉花打药就是他们几个年轻人,咳,现在你自己种地就是九十岁了也得自己打。遇到难处就想起了生产队了。”
我死乞白赖地给她打了两壶。她说:“在一个生产队一块劳动过就是一家人。临走,她拽住我,给了我1个一块钱的大馒头。我心里一股难受,七十多岁了打4壶药,累呀,只能边打边歇着、饿了吃块干粮。家里的病丫头还饿着哩。
2022年4月19日
【文/吴尚达,红歌会网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