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的岳父徐俭云

　　岳父大人离开我们已经三年多了，本该今年清明立碑，因为疫情儿女们回来不了，所以没有立，大哥细哥在群里商量立碑的事我没有插嘴，不是因为我不关心，而是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因为我早就想为他老人家写点什么纪念的文字，每当我拿起笔来却又不知从何写起，因为岳父太平凡，平凡得无事可写。每当与人谈起，说好的不多，说烦的却不少，因为岳父为人太耿直，话又多嘴又尖，得罪不少人，所以认识他的人，那怕是他曾经帮助过的人，也不念他的好。

　　认识我的岳父是经人介绍的，我们两家相处不远，但在媒人牵线之前我们从没见过面，走进他的家门，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他家与我家一样不富裕，甚至是比较穷，家里人不少，因为我妻子兄妹五个，头上两个哥哥，脚下两个姝妹，还有嫂嫂和一个两岁大的小侄子。岳父那时五十出头，埋头做斗笠，他只用眼晴猫了我一下，看上出不怎么说话，他最终的表态是伢呐没意见，我也同意。我从进门到出门没见过他的一丝笑容，尽管他不曾为难我，但我每每见到他的脸总有害怕。好在岳母还热情，心里的紧张也因此放松了不少。

　　订婚后没几个月我的风湿病犯了，好端端的一个人被送进了县人民医病，住了半个月，医生说这是慢性病，要想治好很难，于是我决定出病，一是家里没那闲钱治，二是既然治不好就没必要花那个钱。出院时我一只脚壮，一只脚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消息传到垅墈徐家，湾说闲话的人不少，但妻子态度很坚决，她说认命。不知岳父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我的记忆中，他似呼在我们的婚姻问题上从来没有怎么为难过我，直到我们结婚时，我还是一瘸一拐。我要感谢我妻子当年对我深深的爱，她白天干活，晚上为我按摩，再加上我坚持一天一杯药酒，婚后的半年奇迹出现了，我的风湿病居然全愈了，我要感谢我的岳父岳母当年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

　　说句掏心窝的话人这一生本来就是平凡的，能让人感动的事本来就不多，但妻子当年的坚持却让我记了一辈子，每当我两的感情亮起红灯时，这份感动是我从内心难以逾越的。

　　岳父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因为他是个苦出身，很勤劳很节俭，记得我第一次在他家过夜，天还没亮他就喊大家下地干活，我在心里想这不是刘文彩吗？岳父的叫声就是命令，于是楼上就有脚板响，因为家里没房子住，两个女儿住楼上，请大家别误会，那时是平房屋，所谓楼上，就是睡楼地板上。当他们出门干活时，我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还真没亮，好在他没有叫我，但我再也睡不着了，翻翻颠颠的只好起了床。

　　岳父种田是个极讲究的人，他不仅深耕细作，就连田墈地坝都收拾得光溜溜的不见一根草，由于家里负担重，他白天下田干农活，晚上做斗笠编筐，他把做好的斗笠编好的筐让女儿们拿出卖，以供孩子们上学念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父亲。

　　岳父一生热爱毛主席，他记忆力特强，许多毛主席语录他都能背下来，文革中他做过造反派，他曾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他曾保过当时的公社书记喻义，在他的讲述中，喻义似呼是个不错的官。岳父是个有担当的人，他敢做敢当，不怕得罪人，他宁折不弯，从不委曲求全。他喜欢管闲事，只要有事找上他，他从不推辞，不但不推辞，还一管到底。他热心公益，吃得亏，舍得花时间。

　　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个很少表扬别人的人，我们相处几十年，他只有在两件事上为我点过赞，一件是我跳进殷仁贵门口塘里救人，尽管救上来三个死了两个，但他还是当面表扬了我。还有一件事是我为潘家一位老人疗伤，不收钱还为他抓了几副药，不知怎么让就让他知道了，他专程跑来说了我不少好话。

　　岳父的痛是因为岳母死得早，别看他两吵吵闹闹，其实感情很深，自从岳母走后，他就话多起来，因为他孤独所以总想找人说说话，他逢人就讲他的过去，讲他曾经的辉煌。因为他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所以他曾经的辉煌非常有限，反反复复的讲人家就烦，久而久之许多人就绕着他走，与他说心里话的人少，他就越想找人诉说，渐渐的成了一种病态。

　　我每次去看望他都会耐着性子听他诉说一到两个小时，他讲得最多的是门囗那条通往水车港的路，如果没有他的执着，或许要推迟很多年才能通。不管村上的人多么烦他，但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普遍的认可他。

　　其实他的一生做了不少好事实事，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也确实帮过不少人的忙。就因为他性格过于耿直，说话不留情面，让许多人不但不记他的好反而很烦他。岳父是个要面子的人，他见不得别人不尊重他，所以他经常发火，骂那些不愿听他说心理话的人。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由于生牙骨髓不能多说话，一边脸肿得很大，儿女们都想起他的好，愿听他讲心里话，但他却不能再多讲了，说话流口水，不说话也流口水，其痛苦成度可想而知。有一次我去看他，他对我流着眼泪说别烦我话多，如今不能说了，想说也说不成了。由于他生病不能多说话，来看望他的人就越来越多，面对这位不能说话的老人，很多人开始想起他曾经的好。回想起岳父曾经讲过的那些话，又有那一句不是肺腑之言，他讲的那些事，又有那一件不是真实感人的。当年因为忙生活、忙工作、忙赚钱，谁会有时间去聆听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唠叨。话多成了他一生的印迹，如今时时能够想起的也是他的那些超凡脱俗的语言。岳父走了，他的正直善良是做人最难得品质，他的公而忘私，他的为弱者敢于直言的精神是永远值得我们认真学习和一生追求的。

　　逝者为尊！让我们多念念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