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春在我眼里是一片绿色,到处生机勃勃,山似呼丰满了许多,只有大山的深处才是空洞洞的,越是林密茂盛的地方,越是空洞洞的,这就是山的性格,大风进不了密林,只在空洞的顶上呼叫,小雨也穿不透浓荫,只在树叶上沙沙的响,山是空的,也是静的,她是春的衣服,谁穿上谁就有故事,那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是可有可无的记忆。
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时候的孩子都胆大,上学不用大人们接送,那怕是三四里的山路也没有大人们接送,上树捉鸟,下水游泳,似呼生来就会。我上学是七岁半,因为只有满了七周岁的孩子才能报名,我出生在腊月,只有等到来年的九月才能上学读书,所以因生不逢时耽误了我上学。那时候大人们都忙,他们生在旧社会,都没怎么上过学,大部分是文盲,只在新社会上过扫盲班和夜校,他们对文化的认知就是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凡是能记个帐打个算盘的就能出人投地,不是记工员就是保管员,那时能做会计的非常了不起,是村上屈指可数的大学问家,象这样的人才不是每个村都有的,那时会做帐的,往往是几个自然村才有一个。我爷爷读过一年半私熟,公公的意思是让他记个帐,爷爷说他小的时候家境算好的,他兄弟三个,只有老大读了两年多私熟,他和老三都只读了不到两年,在村上这以是非常了不起的了,有的人家好几代人都没进过学堂门。难怪那时候的人们对读书认识不足,大多是老师上冂劝学,家长才肯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去。好在村子上读书的孩子逐渐多了起来,上学只要交五毛钱的报名费就行,还有的家长就连这五毛钱的报名费也不愿交,只好拖欠着,一直拖到小学毕业了,就不用再交了。
我上学时爷爷请裁缝师夫上门帮我做了个书包,书包上还缝了个红五角星,书包是草绿色的,草绿色是那个时代最流行的颜色。那时侯上学是村子上的大孩子带小孩子,放学时学校要整队,一个自然村整一条长队,前头是大孩子当队长,后头也是大孩子当副队长,一路上还得唱着歌,队形是不能乱的,因为每个学期都要评比两次,那时的孩子把集体的荣誉看得很重,谁都不会随意破坏,也有个别特调皮的,被队长责打,罚了几次后也就乖了,家长一般是不会顾问的,也有被打痛的孩子向父母哭诉,换来的也只有一句又打不死。
我读书回家还另有任务,那就是讨一篮猪菜,那时候在农村家家户户养猪,有的两头有的三四头,读书的孩子讨猪菜是常态,不用讨的人家很少,我每天中午放学回家要讨一篮子猪菜,没讨是要饿饭的,那时的家长很少过问孩子们的学业,回家常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猪菜讨了没有,只有到了年底发成绩单时,父母才会问起孩子们的学业,考得好的成绩单贴在上边的墙上,这是过年时用来给亲朋好友玄耀的资本。考得不好的就是一顿打,有的父母连打都赖得打,一把火把成绩单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小时候喜欢看课外书,家里能找到的课外书就是毛选,所以我一有空就读毛选,有时读到夜深,爷爷会起床把油灯吹灭,他不是担心我把眼睛看坏了,而是舍不得煤油。
那年月小队里订有报纸,爷爷会悄悄地把报纸卷着带回家交给我看,有一次我居然发现报纸上有一个错别字,爷爷说不会吧,他不信我拿着报纸去问了村上最有学问的志元,回来说你进步了。这也是爷爷在我读小学时给我唯一的一次表扬。
山村是美好的,田埂上总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成片的红花草绿油油的,开着紫色的花,非常漂亮,那是种田的好肥料。假日里不用上学,除了打猪草偶尔也会与小伙伴们一道在田沟里做坝抓鱼,首先抢占一条自认为可能有鱼的水沟,上头做坝撇开来水,下头做坝挡住回水,然后用洗脸盆交干沟里的水,抓鱼是快乐的运动,除了弄一脸一身的泥外,还总能分上一两碗小鱼,打空手网的时侯很少。吃自己抓的鱼特香,往往是连骨带碴吃他个底朝天。
春是孕育生命的季节,是播种希望的,有希望就有梦想,那时似呼很穷,但我不觉得苦,虽然很少吃肉,但吃得特香,现在每每想起还是那时侯的粗茶淡饭最香,那时候的山沟里的水最甜,那时的蓝天白云最令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