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山知青故事（9）王家坪的冬天

　　65年10月，我们20名万县知青在来到了巴山区新民公社的王家坪，要在王家坪办药牧场。

　　新民公社的干部社员为我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能安顿下来还在做各种准备。

　　知青们到来后，先在临时住处安顿下来，临时住处就在王家坪下面不远处的一户社员家。男女知青分开各睡一间屋，睡的是连框舖（大通舖）大家挤在一起倒也热闹。对于刚离开父母出远门的知青，睡睡懒觉，吃吃苞谷米饭，烤烤火吹吹牛，相互认识认识，日子倒也过得安逸。

　　大约一个星期后我们就搬到了王家坪。王家坪是一个背风向阳呈椅子形的山坳，因古时有王姓人家居住而得名。知青屋就修建在原屋基之上。

　　一排三间两层楼的土墙茅草房正屋，正屋中间为堂屋，用作大家开会聚集；两边分别是男女知青的住房，里面各安放了5架双人床；正屋两边两间偏房，一间作厨房及大家烤火用的灰坑（火塘），另一间为储藏室和炊事员、会计的住房。

　　正屋坎子下面是地坝，地坝的左右前方搭建了两个窝棚分别为男女厕所；地坝外面有两棵高约3丈两人合抱的大树，一棵核桃树、一棵梨树，大梨树旁还长了一棵小梨树，地坝前就是下山的小路。站在地坝边上举目望去，山峦起伏、重岭叠嶂、白云缭绕，好－幅秀美的山水画卷。

　　知青们在王家坪安顿下来后，开始了同锅舀食的集体生活。公社社长给青知们配备了几名有经验的本地青壮年农民（老场员）带着我们共同劳动，为了便于管理，社长在老场员中安排一名老党员为场长，还在知青中选定一名高中生为知青场长。

　　50年后新民社办场知青和老场员何国富合影

　　王家坪海拔较高约1600米，很快就会下雪。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知青们如何渡过寒冷的冬天。

　　场领导安排知青到离王家坪30里路远的冉家坝（公社、区委所在地）去运回囯家供应的口粮，一天来回60里，能下街去玩玩大家也很乐意。虽然每次扛的粮食只有20一30斤，回来时大都是上坡，一般天黑才回到场里，回来后己经很累，草草吃完饭倒头就睡。

　　公社社长考虑得十分周全，为知青储备了一些土豆和大量的干菜，解决我们过冬的蔬菜；买来了生产工具：羊角锄、薅锄、点锄、弯刀、斧头、喇叭背篼和大小巴篓。还给每个知青发了绑腿、棕袜子和满耳子草鞋。知青们在老场员指导下学会了打绑腿，打上绑腿人都显得特别精神，同时绑腿在劳动中能对腿脚起到保护，避免腿脚受伤。棕袜子也是大巴山区冬天特有的穿着，是一种用棕做成的，厚实利水，配上草鞋很好地解决了冬天脚的保暖。

　　要能顺利过冬，还得解决燃料。在老场员的带领下，知青们打绑腿穿草鞋，背着弯刀拿着斧头全副武装，到王家坪周边森林里去砍柴。森林离王家坪很近，生长着各种树木，出发前老场员给知青们讲：要砍硬杂树，硬杂树不成材而且好烧，其余的树不要砍。知青们进入森林里就兴奋得手舞足蹈，也不管是不是硬杂树（认不到），挥舞着弯刀斧头，只要见到合适的树就砍，桠枝剔了也不要，只留主干。男知青扛粗的，女知青拣小的，除了桠枝，凡是能扛动的木柴都扛回来。扛回来的木柴都放在地坝外面预先做好的架子上，几天下来，架子上的木柴已经堆积如山，足够烧一阵子了。

　　大巴山深处石瓦垛木房的雪景

　　王家坪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连续几天，刺骨的寒风刮得呼呼地响，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听得人心瘆得慌；寒风卷着雪花从门缝直向房子里面钻，冷得人瑟瑟发抖。

　　知青们除了睡觉吃饭就只有围着灰坑烤火，灰坑边大家挤在一起早已密不透风，来了一个就很难再坐下去，只好在中间找到一个缝隙用力插下去求得一个座位，美名其曰插榫子。木柴燃烧的火焰夹杂着烟灰，烤得人脸色通红，瞅得人眼泪直冒，个个烤得灰头土脸但心滿意足；前面烤好了又转身子烤烤背，两面都要烤到，不然前面烤糊了后面就冷木了。

　　天太冷了，滴水成冰。虽然沒有条件洗澡，但爱干净的女知青还得洗洗头发洗洗衣服。头发洗了不干就只能在灰坑边上烤，不小心离火太近，等到闻到有糊味时， 头发早就烤焦了；衣服洗了晾在地坝拉的绳子上，才晾出去就成了硬翘翘的布壳，敲起来“梆梆梆”地响，衣服拿下来还有可能折断，晾是晾不干的，衣服也只得用火烤。

　　在大巴山农民家围着灰坑烤火

　　睡懒觉没事干，我们每天吃两顿饭也能过活，可是吃水成了大问题。在知青屋约50米有一眼泉水，平时我们用竹子把水直接简到了厨房，下雪后水都结成冰，知青们只好轮流挑水。下雪时还好，负责挑水的知青打好帮腿穿上棕袜子草鞋，一步一个脚印地也能很顺利地把水挑回来；当天气更冷时就会下凌（小冰颗粒），路面结冰很滑，挑水的知青不小心就会摔得鼻青脸肿，水桶都摔成了八大块，更谈不上挑水了，没办法只好取雪化水了。

　　我们在地坝收集了几大堆的雪，然后把雪盛到锅里加热，看似很干净的白雪，在锅里融化了却是黄糊糊的脏水，根本沒法吃。看来取雪化水是不行了，于是大家就改为取冰化水，泉水附近的水坑有大量的冰块，我们把冰块取来装在箩筐里直接拖回来放锅里加热，化了还真的是干净水，可吃可用，水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大家别提有多高兴。

　　终于风停了雪也不下了，久违的太阳露出红红的笑脸，给寒冷的冬日带来了缕缕暖意。白茫茫一片雪景，银装素裹的山林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地格外刺眼；呈现在眼前的兰天白雪红太阳组成的画面，给人一种视觉的享受。城里来的知青们那见过这样的美景，个个兴奋至极，在雪地里奔跑、喊叫、滑雪、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以乐乎。多日不见的邮递员也给我们送来了报纸和家书，更给我们增添了一份冬日的喜悦。

　　冬天里难得的晴好天气，正是补充燃料和烧木炭的好时机。场领导决定将知青分成两个队，一个队去砍柴，补充燃料，另一个队去烧木炭，用来开春宣锄头弯刀等铁器。

　　我们在老场员的带领下去烧木炭，清晨天气很冷，大家裹着头巾戴着棉帽，扛着锄头拿着弯刀和斧头，踏着积雪来到王家坪后山的森林里。

　　在老场员指导下，我们刨开厚厚的积雪顺着山势挖了一个长约两米、宽约一米、深约一米多的大坑，这就是所谓的炭窑。然后就近砍了许多碗口粗的杂木树，剔去桠枝，剁成约一米长的树段备用。并且找到大量干柴铺在大坑的底部便于点火；在干柴上面竖放两根长约两米的粗木棒，把剁好的树段整齐地横向堆码在粗木棒上面；当树段码到一定高度后，再在树段上面舖上枯叶杂草，树段周边也塞满枯叶杂草，再覆盖上一定厚度的泥土；同时，在大坑前后两头留出点火口和出气口。

　　大巴山区土法烧木炭的准备工作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就可以点火了。炭窑里的干柴被火点燃，火势在炭窑里慢慢由前向后扩展，等到后面的出气口冒出浓浓的黑烟时，再用泥土封住点火口，而封出气口时要留了一个小孔，让其能徐徐冒着絲絲白烟。

　　一星期后，估计木炭烧得差不多了，可以考虑开窑取炭了。开窑那天，我们每个人背上装满雪的喇叭背篼，等在炭窑边上。当炭窑上面的覆土一经刨开，看见火红的木炭时，大小背篼里的雪一起倒向炭窑，火红的木炭遇上冰冷的雪发出吱吱的响声，水汽、烟气、炭灰一起向我们扑来，把我们熏成了一个个大花脸，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随即放声大笑，嘻嘻哈哈的欢笑声响彻森林上空，每个人都沉浸在木炭烧制成功的喜悦之中。

　　天气一天天逐渐暖和了，知青屋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嘀嘀嗒嗒象下雨一样滴个不停。白雪覆盖的大地被撕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口子，露出了黄褐色的植被；银装素裹渐渐褪去，显露出大地原有的本色。春天来了，我们终于熬过了王家坪寒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