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和同事们经常问:“你为什么如此热爱中国共产党、崇拜毛主席,为什么如此赞美社会主义、坚持公有制?"我不加思索地回答:“父亲深深地影响了我。"父亲先将他的善良友爱、热情温柔、率真正直的先天品格遗传给了我,然后将其思想感情、原则立场、理想信念、道德信仰、世界观和人生价值观等,通过言传身教转移给了我。我在生理、心理、精神灵魂等方面都接受了他的沐浴洗礼,当然我并非简单地复制他的一切,而是有自己的独异性。但是先天的强大遗传功能和家庭天长日久、潜移默化的熏陶,在我身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这是我无法否认的。
父亲是一名老共产党员,总共四十多年党龄,是典型的毛泽东时代农村老干部。他有坚定的马列毛信仰、崇高的共产主义信念,对革命工作极端负责,对无产阶级事业充满信心和激情,对农民兄弟感情深厚,经常给予他们热心友好的鼓励和真诚无私的帮助。我家原住乐平县鸬鹚人民公社凤凰山垦殖场韩家大队,但由于父亲工作关系,全家迁居本县文山公社,一住就是十几年。父亲在文山公社当普通干部,母亲在当地垦殖场养猪养鸡,大哥大姐在当地读小学,另三位姐姐年龄尚幼,而我最小的哥哥和作为幼子的我还未出生呢!我大伯非常挂念他亲弟弟,一次次召唤我父亲回家乡。父亲感念手足情深,又怀恋父老乡亲,于是请求调回了鸬鹚公社韩家大队,被任命为支书。由于他清廉踏实、任劳任怨,尊重领导爱护百姓,和蔼可亲善良友爱、通情达理,因此父亲临走时,文山公社众多干部和社员都来送行,依依不舍泪光闪闪。
来到自己的家乡山村工作,父亲更是如鱼得水,很快开创了生动活泼的局面。他公正无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处处以身作则,深得全村社员敬戴。他每天忙个不停:公社经常有事召唤他,上面各部门来人找他,生产大队事无巨细离不开他,老百姓家长里短、矛盾纠纷调解更需要他。小时候我记得,父亲经常天蒙蒙亮就出去,夜里很晚才回来。父亲既是村领导干部,同时又是一位普通百姓、地道的农民,经常亲身参加体力劳动,率领社员进行农业生产、学习劳动标兵。父亲的时间精力主要花在安排大队的集体经济生产方面。农村工作千头万绪纷繁琐碎劳神费力:布置水稻栽种管理与收割,更新添补农业器具,规划农田水利建设,给生产小队长下达任务指标,传达上级精神,响应党中央和华主席的伟大号召,积极谋划农业大机械化生产,鼓励大家大干快上力争上游、为国家多献公粮和禽畜,争取获奖夺旗、冲出公社走向全县,还有财务管理、政治时事学习、民兵军事训练、征兵送兵、农民夜校文化扫盲、卫生防疫,重大节日布置演戏放影、开展文体活动,召开表彰大会等,可谓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但是父亲总是兴高采烈精神勃勃斗志昂扬。偶然某个晚上有空,他就给我们兄弟姐妹讲革命故事、读毛主席语录、猜谜语等,寓教于乐谈笑风生。哎,真是一条不知疲倦的老黄牛!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九八一年春天,他的精神气竟一下子垮下来了。原因是乡政府(不再叫公社)下达命令:农村分田单干,生产大队和小组全部解散,农业集体改为个体经营生产,社员改称村民,生产大队改称村委会村公所。面对突如其来的灾变,父亲如遭五雷轰顶、不知所措,良久才嗫嚅着对传达命令的乡干部说:“这恐怕不好吧?田四分五裂切成小块,将来怎样实现机械化?社员们各自为战各谋生路,岂不人心涣散了?再说,农具、耕牛、牛棚、仓库等怎样分开?"乡干部空洞而毫无底气地安慰道:“韩书记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父亲真的以扔掉乌纱帽的弥天大勇,誓死捍卫生产大队集体农业。他不但拒不执行乡长命令、迟迟不开展包产到户的工作,而且苦口婆心劝社员们继续留在生产队组,维护农田集体经营模式。父亲的同事、村主办会计大为不满,吵着要尽快分田单干,并把我父亲的消极表现报告给乡里。乡长书记指给我父亲两条路:要么马上分田,要么立即辞职,不换思想就换人。父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为捍卫毛主席创立、华主席坚守的农村公有制、保护生产大队集体经营,而付出了自己的政治生命。父亲愤然辞职后,会计立即走马上任、荣升至村支书,没过几天便指挥决战:轰轰烈烈地分田单干包产到户,以冲天豪气摧毁全民集体公有制的长堤大坝。
父亲未能力挽狂澜,气得大病一场,青年时代受过伤的胸口又裂开了一次。病愈之后他元气大伤,再没有以前的健康身体和良好的精神状态。他辞职后一度赋闲在家,天天唉声叹气、伤感淋漓地呼唤着毛主席。一年后村长来我家问我父亲:是否愿担任韩家油坊的会计?因为原会计升任乡干部去了。我以为父亲会一口回绝,因为这官职比他主动辞掉的支书小很多呀!没想到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次日便打点铺盖住进了油坊旧屋。
韩家油坊俗名又叫韩家油榨,是全民所有、村办集体手工厂,属于名副其实的公有制单位。韩家及附近邻村的村民,将一年到头收获的芝麻和油菜籽整存于油坊仓库,然后在需要时来兑油吃,每次兑一斤到十多斤不等。芝麻油叫麻油,菜籽油叫香油,那个年代和世道人心、那种工场、那类原料精工制作出来的东西,真本实料、香飘千里,食之满口柔爽鲜美、余味悠长,还可以点着火、当灯烛使用,远非现在各种弄虚作假偷工减料、有毒无营养、味同嚼蜡的食油可比。特别是韩家油坊的食油,更是香鲜可口、远近闻名。油坊会计、经理兼打杂的职责是:收存芝麻和油菜籽、记账、兑油并统筹安排油坊职工定期榨油。父亲上任前,长期以来不知什么原因(管理不善或者……)韩家油坊的经济效益不怎么好,作为消费者的村民也不太满意。
在全乡范围内,韩家油坊是农村私有化改革进程中唯一多年尚未被拆散的公有制企业,父亲对它视若珍宝、倍加珍惜呵护。他履职后,立即重整账目、加强管理、团结工人、戮力同心,不到一年时间,便将一个星光黯淡、勉强挣扎的手工厂搞得红红火火。更难得的是,他还博得了村民们的一致好评,因为他兑油时公正无私、一丝不苟,从不让村民吃亏、从不尅扣大家的斤两。在他精心经营下,食油的质量产量和芝麻菜籽的出油率都有很大提高,油坊创收、村委会获利、村民们更得到了实惠。父亲人人平等老少无欺不分故疏,即使向家人亲友兑油,也无丝毫偏袒照顾。他从不拿公家东西回家,从不用油坊里的食油、芝麻菜籽等做人情、送亲友。他铁面无私、不畏强权,决不允许任何村干部以村委会名义取油送上级,即使村支书批条子,他也不买面子。由于他太刚硬古板,某位自私自利、嫉贤妒能的村干部想撤换油坊会计,却无奈找不到一条正当理由和一个合适人选。另因其他领导反对,换人一事就暂时搁置,父亲在有惊无险中继续当他的油坊会计、经理兼打杂工。
后来,那位想撤我父亲的干部成为村里主要领导,得势后首件事就是召开支部会,讨论韩家油坊私人承包问题。他振振有词滔滔不绝地分析阐述:这是改革开放的需要,任何人挡不住历史前进的滚滚潮流,只有改革才有出路,只有私人承包才能增效创收、前景光明。他强制村委会通过决议后,派人到我家通知,并答应我父亲也可以申请承包、参与公平竞争。父亲严辞拒绝,并立即到村委会同领导们据理力争。他还说服了村里一些油坊老职工、干部、退伍老兵、村小学老师以及德高望重的老农民,邀请他们并肩战斗。为了维护全体村民利益,保住村办集体企业,捍卫毛主席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村里留下的最后一项公有制成果,我父亲算是拼了老命,把事情捅到了乡里县里。乡领导对我父亲以前反对包产到户记忆犹新、非常不满,因此这次一致同意韩家油坊由私人承包。幸好县里一位具有左翼思想的关建领导持不同意见。上级为此事专门成立调查组,开赴鸬鹚乡韩家村展开专项调查与调解。调查完成后,中共乐平县委作出重要批示:“鸬鹚乡韩家村办油坊管理严密、账目清晰、工作有条不紊,经济效益良好且村民满意,不宜私人承包。建议继续保留村办公有制,保护该村唯一的全民集体企业。"终于胜利了!父亲激动的手舞足蹈、热泪直流,搂着我又哭又笑,犹如一名天真的孩子。两名村干部来我家宣布此消息时,满脸阴云密布、嘴唇咬得紫乌,似乎我父亲欠了他们的账不还。临走时站在门口,其中一个附在另一个耳边轻声说:"村长别急。这老头身体很不好,看来活不久了,到时候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句恶毒诅咒果然成真。两年后农历腊月冬天即公历一九捌玖年一月底二月初,由于伤寒和积劳成疾,父亲胸病复发。但他忍着巨痛,带病坚持工作。我们不时看见他躲在一边,手捂胸口、全身剧烈抽动,满脸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母亲和兄姐都劝他休息几天,或干脆辞职养病。脾气一向好的父亲却用双眼瞪视他们,怒声道:“你们知道什么!"只有我默然无语,似乎懂得了什么,似乎又不懂什么。熬过年底和正月,父亲病稍稍好转,工作更加投入了,似乎在用生命给某东西下赌注。然而国庆节后,父亲胸病剧烈恶化,终因胸口堵塞、呼吸猝断,在当年秋天一个阴暗的清晨,悄悄地、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心爱的全体村民、农民兄弟。
父亲去世后,一位稍通文墨的村干部继任会计之职,不到一年韩家油坊便亏损巨大。村领导再次召开会议,终于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油坊承包给私人,老板就是现任油坊会计、那位村干部。至此在韩家村,我父亲用生命和鲜血捍卫的经济公有制终结了,用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垫基浇铸、用疾病之躯苦苦支撑的社会主义经济高楼大厦倾倒了。这是继东方红渔库、大洪山石灰厂、阳台山林场倒闭以来,最后一个被私有制魔鬼吞噬的本乡本土全民公有“国企",也是全乡唯一的优秀村办手工作坊。那位村干部获韩家油坊承包权后,立即由原来的巨亏变成大赚(由此可猜出原来亏损的真假,钱去了哪里)。他一家独步天下,借助于我父亲手中公有制的良好运营惯性和口碑,开头几年倒也赚得盆满钵溢、眉开眼笑。但是好景不长。他为人刻薄、心胸狭窄、狗眼看人低、兑油尅扣严重,得罪了绝大部分村民。后来我父亲手下的一名高级职工、原村办韩家油坊负责榨油的一名师傅,在自己家里办了一个油榨厂,与那位村干部兼承包商分庭抗礼。后者因坐享其成、不思进取、缺乏创新,更因名声扫地、缺乏人脉而很快败下阵来。这回是真的连年亏损,他连忙向村委会哭诉,要求提前解除承包合同。他上面有靠山,谁敢得罪他?于是村领导们被迫又开会决定:卖掉厂房、机械和一应物资,注销韩家油坊这块招牌。结果,厂房旧屋及地基被油坊附近一家村民收购,用来拆毁并建新楼房;厂内机械工具以极低价格卖给竞争对手;厂内芝麻、油菜籽和成品油等众多物资不翼而飞、无人过问、不了了之。可悲!不知毛主席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对此怎样严厉批判?我父亲九泉之下又怎样痛心疾首?
父亲如此热心生产大队集体农业、坚决反对分田单干,如此精心管理和日夜守卫韩家油坊,源于一名老党员的党性原则、对毛主席的无限爱戴、对中国共产党的无比忠诚、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执着追求、对无产阶级劳动者特别是对农民兄弟利益的坚决维护。他任油坊会计的那几年,我正读高小、初中和中专小师范。厂里收存芝麻和油菜籽的繁忙季节,或者老爸去乡里开会时,如果我在家,都会去油坊帮点小忙。父亲再三交待我,收菜籽芝麻时务必弄干净,以免影响出油率和质量,兑油时量筒要端平、油要满溢,以维护村民利益。收存工作告一段落后,父亲的前屋会计杂务稍稍空闲一点,然后轮到后屋的榨油工人忙开了。这时期我就同我的一些小伙伴去那里玩,看工人们炒芝麻和油菜籽、榨油、出油,感受他们热火朝天的工作和生活。父亲身体欠佳时,我们兄弟三人晚上轮流去陪他睡觉,因为他从不离开油坊半步和一个晚上。由于他勤劳有效管理和廉洁奉公,因此去逝时给韩家油坊、村委会和村民们留下了丰厚利润和丰富的物质遗产。至今绝大部分村民都怀念感激敬佩他,当然也有少数人对此嗤之以鼻:“韩旭坎这老头太愚蠢古板了,竟然给公家留下那么多东西,既不知道往自己家里拿,又不知道给领导留子。"可是,我要为父亲的“愚蠢和古板"点一万个赞!
父子俩都喜欢看书,我经常趁空在油坊书橱里翻阅父亲的革命故事、战争小说、毛主席文选及其他政史文化方面的书。一次我读到一本《党员必读》,立即被吸引住了。这样的有关政治立场、意识形态和思想理论文章对一名青少年来说,太沉重、太深奥了。后来父亲发现了我偷看这本书,竟一把抢了过去,平生唯一一次阻止我看书。后来这本书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当我好奇地询问原因时,父亲摇头回答:“小孩子家太嫩,好多东西看不懂,不能判断是非。"此外他什么也不肯多说。最后,他带着对毛主席的无限怀念,对生产大队的无比痛惜与追恋,对韩家油坊的不祥预感,对牺牲于坦克轮下的青年学生的深切同情,对村民生活的深深忧虑,带着那么多的疑惑与不满,于当年十月底含恨去世了。
一个发生于生前、一个反弹于身后,父亲毕生两次惊天动地的抗争最终失败,既是他个人生命的悲剧,更是全村人民全体社员的不幸。如今每当大家品尝着分田单干和油坊承包并最终消亡带来的种种恶果时,比如农田荒芜板结、面积锐减、大米食油等农产品中农药化肥除草剂剧毒过量、农业破产导致农民们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等,便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父亲的忠言劝诫,想起他同私有化乡村官僚们的血火泪风云斗争,不由感慨万千、追悔莫及。父亲誓死捍卫公有制、保护劳动人民利益的英雄气概,悲壮激烈、无私无畏、虽败犹荣。他始终坚持一名中共老党员的党性原则,坚守做人的道德良心和正义良知,不负党的悉心栽培和毛主席的殷切期待,同时也在我幼小的心灵沃野中早早埋下了一粒革命的种子,在我滚烫的胸膛热炉里擦亮了一束红色火苗。我寒窗苦读十几载,之所以未变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或三观不正、六亲不认的无耻小人,未染上功名利禄的市侩小资思想,未蜕化为狭隘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未同官僚资本精英集团、反动公知同流合污,未走上怨党恨国、崇洋媚外的白专道路,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父亲的影响。多年来他忙里偷闲、不厌其烦、激情澎湃地用共产主义信仰、毛泽东思想、爱国主义精神和劳动人民的情怀,对我谆谆教导、启发熏陶与浇灌。我深深地感激与钦佩父亲,并决心向他学习:永远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誓死捍卫社会主义公有制,将无产阶级的辉煌壮丽事业进行到底!
2020.7.7
【文/水根,本文为作者投稿,发表前略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