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光辉永不熄灭
——兼纪念伟大十月社会主义革命97周年
在俄罗斯访问时,习近平总会深情地提及俄罗斯文化、苏联文化对他们那一代人以及对中国人民的深远影响。在今年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他又一次提到了俄罗斯文学和艺术深邃的思想意境。而对绝大多数普通的中国人来说,提到俄罗斯文化,肯定会不约而同地想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的,几十年来,《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苏联歌曲风靡了并还在风靡着全世界,就连今天最火爆流行歌曲的生命力也无法与她媲美。而在中国,用习近平的话来说,就是“中国人差不多都会唱”, “也算是中国民歌了”。不过,尽管许多人唱了一辈子这首歌,但未必知道是谁把这首歌介绍给了中国人民。
在我的书橱里,排列着由薛范编的《1917-1991苏联歌曲珍品集》、《俄罗斯民歌珍品集》、《俄罗斯和苏联合唱珍品集》《重访俄罗斯音乐故乡——俄罗斯名歌100首》、《1917-1991俄苏明歌经典》……没错,就是他,薛范,我的朋友,一个肉体上残疾的上海人,把包括《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在内的近千首热情、优美、激越、奔放的苏联歌曲,花一般地撒落在中国的大地上。他是名字紧紧地和苏联歌曲连在一起,和那个朝气蓬勃的年代连在一起。
在浩瀚的俄罗斯音乐海洋里,薛范用整个生命把苏联歌曲所记载的幸福、尊严、理想、爱情传递给渴望幸福、尊严、理想、爱情的我们,在我们灵魂深处掀起追求真理、追求美好生活和人类进步的奔腾不息的波澜。这正是苏联歌曲在她的祖国被用她的母语传唱时所展现的情感空间,这个无限广阔的情感空间已远远超越了歌曲艺术本身。一首歌曲,当她脱离母语之后,便很难再现她所表达的意境。然而,薛范几十年始终如一的严谨译配风格,使得苏联歌曲能够在中国完美地展示她深邃的思想魅力和永恒的艺术风采,并深深地扎根在中国人民的心里,推动了整整一代人和一个时代的进步。正如曾经的俄罗斯驻华大使馆文化参赞库利科娃同志所说:“薛范对苏联歌曲的词意有深切的理解,体味出其中深刻的内涵和韵味。他的整个人生是献身于我们两国人民光辉友谊的,为此作出了真正的功绩”当然,这句话远远不能概括薛范与苏联歌曲结伴而行的风风雨雨,远远不能概括薛范80年人生中的欢乐和苦难。
薛范两岁时就因病双腿瘫痪,后来大学又把手持录取通知书的他拒之门外。他一直没有职业,有的只是那满头黑发和亲手译配的近2000首外国歌曲,其中苏联歌曲无疑给了他生命中最直接的动力。所以,尽管他只能靠平均微薄的稿费在上海这个大都市里维系基本的温饱,精神却滋润在苏联歌曲丰厚的营养里。他的确以令人羡慕的充实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我向往共产主义,我向往那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这或许能说明薛范为什么甘愿一生与苏联歌曲为伴。他至今未婚。
我不想在这里描述他那人人都能想象到的生活中的艰难和事业上的艰辛,他因有那么多且越来越多的人象他一样热爱苏联歌曲而从未感到自己有什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每当我翻开薛范送我的那些俄苏歌曲译作,每当我面对书中那一首首苏联歌曲,每当我看到网上越来越多的苏联和苏联歌曲年轻粉丝们,我就不由得想起自己与苏联歌曲割舍不断的故事。
我第一次知道薛范的名字,第一次接触苏联歌曲,大约是在1974年,我还不满10岁。冰封的大地那时已有了一丝复苏的生机。我在同学家的书橱上翻到了一本发黄的歌曲集,里面除了中国歌曲,还有10多首苏联歌曲,印象最深的是《海港之夜》。那个年代谁敢唱苏联歌曲?在我幼小的记忆中,更不曾听过苏联歌曲。
我爱唱歌,爱唱旋律优美的歌,小学三年级时已是学校宣传队的“歌手”。可当时就那么点歌,唱多唱久了也觉得没劲,总想唱点新的,唱点别的同学不会唱的歌,以更好地“显示”自己。于是,就从大人那里学来了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中那首著名的歌曲,又手抄了几首朝鲜电影插曲,最难忘的是电影《一个护士的故事》中的《护士之歌》。就这样,我对外国歌曲有了初步的兴趣。不过那时对外国歌曲的认识太狭窄了,人们只能唱阿尔巴尼亚、朝鲜、越南的几首歌,苏联歌曲则一首也不许唱。但就那几首优美的外国歌曲,已使我品尝到了音乐的甘露。当时放映的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中有一丁点《天鹅湖》片断,可那毕竟太短了,观众注意力被整个电影情节所吸引,也就忽视了这小小的点缀。
有限的几首外国歌曲已使我入迷,又有一个更神秘的音乐精灵在诱惑我。所以,当我从同学家的歌曲集里发现这十几首苏联歌曲时,真是如获至宝,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被激动的火焰烧得发狂,竟然偷偷地从歌集中把十几首苏联歌曲撕了下来,据为己有。从此我与苏联歌曲结下了不解之缘,从此我知道了薛范。那十几首歌几乎都是他译配的。
1977年,万物复苏。在纪念十月革命60周年的日子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破天荒地播送了苏联早期歌曲。那雄壮激昂的进行曲旋律,合着当时全国人民刚刚被释放出的激情,像春雷般震荡着进行新长征的中国大地。电影院里也开始上映苏联30年代的电影,有《红色摇篮维堡区》、《保卫察里津》、《伟大的公民》、《乡村女教师》等。爱森斯坦和别的苏联电影大师们里程碑式的电影艺术,深深地震撼着观众的心灵,也使我在敬仰苏联文化的基础上,更深切地渴望听一听、唱一唱苏联歌曲。此时我已开始阅读所能找到的50年代出版的苏联小说,第一部就是红色精装本、竖排繁体字的《青年近卫军》,还阅读了当时“供批判用”而“内部发行”的苏联当代小说。到1978年,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样的苏联歌曲也解禁了。于是, 我们的父辈们在歌声里寻找50年代曾绽放的理想和憧憬,我们年轻人在歌声里设计未来的生活之路。
我为没能经历苏联歌曲传播的黄金期而终生遗憾。我更珍惜苏联歌曲在中国的第二个春天。中学里的每次晚会上,我都要在老师手风琴伴奏下演唱几首苏联歌曲,并得到同学们最热烈的掌声。那几年,港台歌曲已开始“登陆”,而我们中学却掀起了苏联歌曲热,江苏人民广播电台还作了报道。就连那些忙于高考,从来都羞于唱歌的农村女生,也唱起了《红莓花儿开》。她们带着苏联歌曲所特有的革命浪漫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的熏陶,走进成熟,走进高等学府。耐人寻味的是,这些爱好苏联歌曲的同学进入大学后,几乎没有一个人卷入那几年的“学潮”或成为校园内的“持不同政见者”。一个同学对我说:“若把歌曲爱好者分类,倒是那些喜欢港台歌曲而又标榜自己没有理想、不问政治的同学在‘学潮’中冲锋陷阵,我不知道是否有内在的联系?”不过,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之所以十分小看港台歌曲和今天大陆的一些‘流行歌曲’,并拒绝其中所体现的价值观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苏联歌曲的高超文化品位和深邃的思想境界,丰富了我的艺术鉴赏力和政治辨别力,我的精神世界因此而富有。
中学毕业后,我带着抄满苏联歌曲的本子走进了军营。
近30年的军旅生涯伴着风风雨雨,纷繁复杂的世界伴着风风雨雨。有人在风雨里搏击前行,有人在风雨里迷失了方向。值得自豪的是,我至今仍在前者的行列中,因为苏联歌曲给了我坚定的信仰、勇敢的品质和乐观的性格,甚至给了我生命和爱情。
1990年,我遇到了一场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巨大挫折。精神和肉体都濒于崩溃,甚至想到了轻生。就在这时,团政委给我送来了一盘《难忘的旋律——50年代苏联歌曲联唱》盒带。当歌曲《遥远的地方》在耳边回荡的时候,泪水涌上了我的双眼,那是生命的复苏。
更使我难忘的是那个仲夏之夜。我和她走在河边的小路上,谁都不愿意说第一句话。多日的误会和隔阂几乎断送了我们的爱情,只等着今晚画个句号。沉默,沉默,还是沉默。突然,河那边不知谁家的窗户里传来了那首我俩都曾为之陶醉的旋律:“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的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光……”我们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对方,歌声里我们同时向对方伸出了臂膀……
我就是这样地爱着苏联歌曲,并把这种爱传给我的战友。只要有可能,我总是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今晚八点半》节目中播放的苏联歌曲转录下来,再推荐给别的战友。例如,随便翻一下我的笔记本,就能找到许多类似的记录:1988年9月19日,今晚八点半节目,苏联电影《大马戏团》插曲《祖国进行曲》;1988年9月29日,苏联歌曲《妈妈要我出嫁》、《山楂树》……
为什么我、我的战友以及那么多的人热爱苏联歌曲?薛范说:“因为赞美创造性的劳动,把普通劳动者作为歌曲的主人公,讴歌他们业绩,生活和爱情;她体现了对远大理想的追求,对崇高事业的奉献精神,对世界命运的深切关注;她不同于流行歌曲,她的所有作品中,都跃动着积极的人生态度、喷薄出一股使人奋发向上的青春力量,,是对我们曾经拥有,而今天正在失落的许多弥足珍贵的东西的一种呼唤。”
是的,歌曲是这样一种东西,它记载了一个民族在某个时期的生命状况,当人们试图了解一个民族当时状况时,通过歌曲可以得到直接和感性的认识。歌曲这时就像一面镜子。当我们传唱苏联歌曲时,我们的脑海里便情不自禁地浮现红场上的列宁墓、克里姆林宫尖顶上的红星、集体农庄里的康拜因、伏尔加河上的汽笛、斯达汉诺夫运动、西伯利亚大开发、征服宇宙的进军,……我们不会不想到那场牺牲了二千多万苏联人的神圣战争,我们不会不想到一连串英雄城市的名字:莫斯科、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基辅、明斯克、敖德萨、斯摩棱斯克、塞瓦斯托波尔、布列斯特要塞、摩尔曼斯克……我们不会不想起卓娅、舒拉、马特洛索夫、波克雷什金、青年近卫军英雄群体、《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里那五名美丽的女兵,……面对这使人心潮起伏、荡气回肠的一切,我们的意念一次次地冲动,我们的理念一步步地趋于崇高。这就是苏联歌曲留给今天和未来的永恒魅力。正如薛范在书中所说:“苏联歌曲的这些品格是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歌曲中所没有的,至少是没有如此鲜明突出”也许,只有苏联这样广袤的大地才能孕育这样伟大的艺术,只有苏联众多民族这样粗犷豪迈的胸怀才能谱写这样激昂的旋律,只有苏联人民和军队这样的英雄气概才能产生这样伟大的情感。
如今,我们失去的太多了。在铺天盖地的“流行歌曲”的廉价喧嚣里,我怎么也找不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样撞击心灵的深沉,找不到《红莓花儿开》这样纯真无邪的浪漫,找不到《祖国进行曲》这样催人奋进的自豪,找不到《阿辽沙》这样情真意切的哀伤、找不到《我亲爱的母亲》这样荡气回肠的亲情……哦,剩下的只是小苹果呀小鲜肉,甚至还有“小三的泪”。
所以,我为一些歌曲的创作者悲哀。他们的创作环境远比苏联歌曲作者们宽松得多,更谈不上什么禁锢,可为什么创作不出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歌曲,而只能在肉欲的感官刺激里追腥逐臭,尤其是鄙视劳动,鄙视劳动人民?我担心的是,他们会因躲避崇高而去追求堕落。
所以,我不得不思考苏联歌曲在今天所赋予我们的现实意义。我们追求什么?如何去追求?如今我们富有了,可我们充实吗?
所以,我不能不由衷地钦佩薛范。苏联歌曲所体现的品格就是薛范的品格。从他那瘦小病残的身躯里,我看到了崇高,就像苏联歌曲所表达的那样——为了祖国,我们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包括生命。
苏联解体了,可她的歌曲,作为意识形态体现的歌曲,却超越了意识形态,成为全人类的遗产。我为苏联人民感到骄傲!
今天,有些人由于苏联的解体而把苏联歌曲视为“陈旧的”、“过时的”,口口声声什么“怀旧音乐会”、“怀旧金典”。如果这不是偏见和无知,那至少也是误解。苏联歌曲是那些与劳动群众同呼吸共命运的人民艺术家们创造出来的,他们理解人民,他们就是人民的一份子。苏联歌曲之所以至今生命不衰,就是因为它根植于人民大众的沃土之中,反映了人们共有的思想感情和生命体验,唱出了人民的心声。它是人生旅程中的忠实的朋友。苏联这个国家解体与否,都不能影响这些歌曲的魅力,它作为人民的创作而永远存在,它反映了人类对至上至美理想的追求。今天,我们唱苏联歌曲,不仅因为它久经不衰的艺术魅力和厚重的文化品位,也不仅是对过往时代的追忆,更多的是对未来新世界的信念,是对我们曾经拥有而如今正在失落的许多弥足珍贵的东西在呼唤,因为我们相信:这世界上只要有人类存在一天,那些激励我们去追求崇高理想、追求美好生活的歌曲将永远和我们同行!
让我们在苏联歌曲优美的旋律里,尽情地讴歌生活的美好、大自然的美好、祖国的美好、人类未来的美好、共产主义的美好吧!
2014年11月7日十月革命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