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莲花城厢小学的少先队员为烈士献花
清明节是中华民族重要的传统节日,也是重要的祭祀节日。
但真正形成今天这种以扫墓祭祖为中心,将寒食风俗与上巳踏青等活动相融合的形式,则是宋元以后的事情了。
“九·一八”事变后,民族危亡日紧,国民党学习墨索里尼恢复古罗马光荣口号的思路,赋予清明节以新的民族主义内涵,以启发民族精神为宗旨,搞出来个“民族扫墓节”。
只是这个祭扫对象太“高大上”,主要是黄帝,各地努力拓展下了范围,也不过增加了炎帝、周文王、汉武帝、汉光武帝、唐太宗、明太祖和岳飞、戚继光等寥寥数位“各君王名臣名相”。
鲁迅先生就吐槽说:“单是扫墓救国术没有灵验,还不过是一个小笑话而已。”
1935年,国民党元老张继在黄帝陵恭祭典礼上
与之相比,共产党的圈子就接地气太多了。
我华北各抗日根据地非常重视对普通革命烈士,即那些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八路军战士、民兵和村民的追悼,提倡以一村一区为单位,普遍进行追悼会、纪念会,搜集烈士英勇事迹,鼓励编辑出版社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宣传品(如大鼓书、评书和戏曲、民歌等),树立纪念建筑(碑亭、纪念塔、烈士陵园),以资纪念先烈,激励群众投身抗日的热情。
对于共产党的这种移风易俗,群众评价很高,有农民出身的战士说:
“我们穷人死后,能够在祠堂内(忠烈祠等烈士纪念陵园)进行供奉,真实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整个抗日战争期间,据不完全统计,仅太行根据地的武乡县(今属山西),各村建立烈士碑就达325座。
张思德(左),毛泽东说:“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如果从群众动员的角度来看,国共的这位差距就非常明显了。国民党纪念和宣传的英烈,多数都是官,而且多是大官,而共产党纪念和宣传的英烈,多数都是群众,是最基层的战士。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真正的英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新中国的诞生,站起来到强起来,再到富起来,真正的创造者,真正的英雄,无不是靠着人民群众的伟大力量推动的。任何事情,离开人民群众的支持,必将一事无成。
所以,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应当忘记人民群众,不应当忘记为了今天幸福生活而光荣牺牲的,那些最普普通通,来自于亿万人民群众中的英烈。
这是一户普普通通的革命家庭:
汪永昌和侯福荣两口子,都是江苏沛县人,贫苦农民出身,结婚后居住华庄。
汪家土地不多,自耕自种,农闲时游乡串村零售食油、烟丝,生活尚称宽裕。
沛县不光只有汉高祖,还有无数平凡而伟大的英烈
抗战爆发后,汪永昌参加抗日工作,常与共产党员接触,开始接受共产主义的启蒙教育,随后入党,汪家也由此成为了革命家庭。
此后数年间,抗日同志和地下党员往来不断,食宿皆由老两口无偿筹办,最后连县委都一度在他家办公。侯福荣同志虽然不是党员,却经常自觉放哨,对每一位来家的同志都热情照顾。
过往同志人多住宿困难时,老两口即将自己的床铺让出,住宿同志特多或形势紧张时,他们就安排在本村他姐姐家内。为了保证同志们的安全,老汪家中挖有地洞,以备不测之时,供同志们藏身。白色恐怖时,我革命同志藏在地洞里,吃喝拉撒,甚至端屎端尿,都由侯福荣负责,人称她是“革命老妈妈”。
后来侯福荣同志也光荣入党,在党的教育培养下,侯福荣的阶级觉悟和革命热忧日益高涨,先后将其教育亲手扶养长大的义子汪发财及外甥单明忠、王莹送入八路军。
1944年,地下交通员侯福荣同志去微山湖徐北中心县委送信时,被滕县国民党顽固派周侗部逮捕,因坚不吐口、死不变节,被敌活埋。
黑龙江黑河老红军小学的孩子为烈士扫墓
此时,汪永昌同志在徐北中心县委任事务长,兼炊事工作,是革命的老黄牛。
解放战争中,在我军暂作战略上的撤退时,老汪同志生了病,为减轻组织上的负担,他主动留下来,以做小生意为生,不久病死。
老汪、老侯的义子汪发财同志,参加八路军后,1944年在单县黄庄战斗中牺牲。
1946年, 我军北撤后,汪永昌留居家中之母亲、四婶、五叔等亲属,因遭国民党还乡团的迫害,相继死去。
外甥单明忠在与国民党反动派作战时英勇牺牲,另一个外甥王莹亦遭还乡团惨杀。
同样在沛县,我还想讲讲张振标烈士的故事。
现在的影视剧,只要是谍战题材,就少不了俊男靓女,突出的一定是个人英雄主义,而不是群众,即便有群众也是大人物的背景板。
四川通江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烈士陵园里17225块无名烈士墓碑
实际上真的这样吗?
张振标烈士,虽然是“地下党”,实际身份却并非共产党员,终其一生从政治身份而言,他都只是革命群众,但如果说他对党的事业,对人民江山的忠诚,怕是要比当下某些所谓的“共产党员”要强太多了!
牺牲时,张振标烈士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同志们和乡亲们都叫他“老张大爷”,老张大爷是我党沛(县)铜(山)情报站的情报员,沛县城南太山庙人,雇农出身。
参加革命后,先在火神庙,后在徐州北站担任情报点的工作,以卖茶水、摆香烟摊为掩护,维持清苦生活。因幼年时受苦,失去一只膀臂,穿着破烂,很适合穷苦人的身份。他虽不是共产党员,但受到党的教育多,政治觉悟高,没有什么私心杂念。领导上看到他已七十多岁,生活又艰苦,想给他做一身棉布衣服,每月给他几元钱,把生活搞好一点。
却被老张大爷婉言谢绝:“你们的好心我领了,可是八路军还有许多困难,要把钱用到最需要的地方,我的收入够生活就行了。吃好、穿好了,有人看出破绽,反倒对工作不利,防止出纰漏。"
领导叫他爱护身体,注意安全,他说:“请放心!我能吃、能喝,能跑,不会误事,万一敌人抓住我,别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山东蒙阴棋盘石村,义务为无名烈士守墓一辈子的公方进老人
后来,因交通被敌人破坏,老张大爷暴露了身份,被反动派逮捕杀害。临刑前,他破口大骂敌人,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到了这时候,群众才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独臂卖水老人,竟然是一位共产党”。
其实地下党的同志们中,多数都是这样默默无闻的革命群众,他们受到党的发动和教育,自觉参加到党的地下斗争中,所以情报工作也和党的其他工作一样,必须坚持群众路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是改天换地的力量源泉,是真正的英雄!
有名有姓的烈士之外,我还想说说无名无姓的烈士。
根据民政部的资料,约有2000万名烈士为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献出宝贵生命,其中登记在册的烈士仅有196万,更多的是无名烈士。换句话说,那一千多万,甚至可能是两千万,即90%以上的无名烈士。
山东栖霞大韩家村革命烈士纪念碑
“溯自‘七七事变’起,倭寇侵华,我省官弃守土,任倭杀抢掠,到处蹂躏,西栖艾雷崮诸山之间,争锋频繁,尤以本村地当栖(霞)黄(县)路之要隘,所受之“扫荡”大小三十余次,损失财产,不可胜数,但值此难关,人民奋起抗战,亦产出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如村西‘七烈士墓’。
七烈士在一九四零年一[月]二七[日],为保卫人民的安全,奋不顾身与数千兽兵猛突冲杀,流尽最后一滴血。本村死难同胞为保守秘密而牺牲!
充分表现了中华民族的高尚气节,卒使倭奴惊心碎胆,抛戈投降!
得到了八年抗战的最后胜利,奠定下永久和平的坦途,走向民主自由统一富强的新中国!
若非烈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安得及此日?
追念先烈们给人们所造的幸福,天高地厚岂可混灭?因此鸠工筑亭,立碑勒铭,永垂不朽,以资纪念。
西栖艾雷区大韩家村民众 仝立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四月五日”
“狼牙山五壮士”英雄集体的幸存者葛振林(右)、宋学义
这块革命烈士纪念碑,树立于山东栖霞苏家镇大韩家村附近的南山上。个头不大,更不巍峨,与其说是碑,不如说是个牌位,太不起眼了。但如果你仔细阅读这篇碑文,就会发现,其实这是又一个狼牙山五壮士英雄集体,是又一个“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1军分区1团7连6班”。
为了父老乡亲的安危,他们把生的机会让给群众,把死的危险全部留给自己,这是一种何等伟大的精神?
1939年5月12日,日伪军两路夹击,栖霞沦陷,国民党的县长早跑了。日伪一方面对其占领区加紧搜刮,一方面对抗日根据地进行频繁地残无人道地军事“扫荡”,制造所谓的“无人区”,扫荡之残酷,行为之卑劣,实为自古所罕见。
栖霞西北乡的苏家店(今苏家镇)一带,是我们的抗日根据地,鬼子多次想征服它,吃掉它,可是阴谋始终未能得逞。
1940年,刚过完元宵节,还没出正月,栖霞城里的鬼子拼凑了二百多人,向我苏家店根据地开始了又一次打“扫荡”。
我军在苏家店的八路军部队,是刚刚成立不久的北海警卫营。兵员二百多人,枪支陈旧简陋,弹药不足,指战员们多未经过战斗锻炼,首次上阵就要与装备精良的敌人交锋,实在毫无胜算。
但是,敌人扫荡,百姓就要遭殃,作为人民的子弟兵,岂能畏缩不前,坐视不战呢?
著名的“刘老庄英雄连”,八路军和新四军是一种作风
全体战士激于民族义愤,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要求誓与鬼子决一死战,保卫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
敌众我寡,要想打疼敌人,只有伏击战。2月5日(阴历一月二十七日),北海警卫营在大韩家南山设伏。但这场战斗打得并不理想,毕竟条件在那里。打到最后,鬼子咬住三连不放,为了掩护大部队,留下一班断后,缠住敌人。一班被敌人团团包围,几次也没能突出去。战士们子弹打光了,手榴弹甩完了,就拼刺刀,最后全部牺牲在了南山上。这就是名不见经传,却可歌可泣的“大韩家南山战斗”。
可惜的是当地各种地方志和党史、文史资料里,都没有七烈士的英名,他们化作了两千多万革命烈士中,90%的那部分,成为了“无名英雄”集体的一员。
这样的战斗,也许在抗日战争中微不足道,但八路军战士浴血坚持,大韩家老乡的念念不忘,在当下却更显得宝贵!
无数的有名和无名的普通烈士,他们是如此默默无闻,但我们并没有任何遗忘他们的权力。
少先队员们在雨花台烈士陵园
小时候,我曾经多次到烈士陵园为烈士扫墓。
如今,我看到孩子们继续去扫墓,一代又一代……
我曾经愤恨“不公平”——很多人长大了,却忘记这些普通烈士的奉献与牺牲,甚至去侮辱和亵渎他们。
如今,我想明白了,因为历史不断发展,人的思想也是会变化的,特别是青年同志在不断成长,更自信,更富有战斗性,更有办法。
于是我就在想:
也许很早很早之前,当年年岁岁,戴着红领巾,扎着小白花,向烈士纪念碑献花的那一瞬间,那时的孩子,后来的战士,此时此刻会与先烈有瞬间的心灵碰撞,擦出火花,虽然这火花不起眼,但却弥足珍贵,就这样在孩子们的心头,又撒下了一粒革命的种子,一粒斗争的种子,等待着去发芽,去成长,成长为一棵树,一棵森林里的树。
有位烈士说得好:
“当这样国家民族空前困难,且是国家民族空前转变,将要扬弃一切坏的东西,变成一个崭新的万世幸福光明的局面的时候,在这时候,我能不尽心竭力地担负起我人民一份子的历史使命吗?我是一定要担负起来的!”
【注释】
1、国民党元老张继是“民族扫墓节”的发起人,1933年他曾对著名记者顾执中、陆诒谈过自己的想法,说:“意国的墨索利尼,既然拿着恢复古罗马光荣的口号,提起意国青年爱国的热忧,我们也可拿着我们老祖宗的光荣,来勉励我们的青年,大家起来抗敌,因此我想发起一个民族扫墓典礼,预备在春光和熙的时候,请各地民众到西北来看看我们老祖宗以前所创造的各种伟大的事业。”
2、本文最后一段话,说这句的这位烈士叫吕惠生,也许你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我想你听过《红旗颂》吧?《红旗颂》的作者吕其明,就是吕惠生烈士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