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立虹：人们深切怀念步行市长

人们深切怀念步行市长

——发掘“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的光辉

侯立虹

　　一年一度清明到了，想起了前几日也就是2023年3月20日得知的步行市长去世消息，这个朴素低调躬身为民的好人走的悄无声息，与那些生前颐指气使死后又被大肆吹捧“名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于是眼前浮现早年打算写的被他坚决反对而搁浅的《市长步行上班有感》，决意续写而展示社会，发掘“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的光辉。

　　行文之前，先作个简单介绍，王富均是1945年生的河南滑县人，曾在濮阳市任长垣县县长、书记，1986 年地市合并长垣划入新乡市，他1989年任新乡市委常委、纪委书记，1993年任新乡市代市长、市长，是非常少有的由纪委书记升任市长的，他还是全国人大代表 ，2001年改任新乡市人大主任。题目所说的步行市长，虽说他在市长任上也不断步行，但主要是指他改任人大主任后一直步行上下班，也是与那些把坐车作为身份象征，离得很近只有几步远也坐车怕掉身价的领导对比，他当时拒绝我以此事写文章，不只是不让宣传自己，也不只是不愿显示自己廉政，还有更深的就是不想让自己孤立起来，正如他所说的“自己步行是自己的事，是自己的爱好，与别人无关”，其背后隐藏的面子腐败，也关涉有没有适合“市长步行上班”的政治生态。今天能够续写《市长步行上班有感》，也不是他已经去世，更重要的是有了“全面从严”的良好政治生态。

　　说实话，我喋喋不休念念不忘“市长步行上班有感”，其实自己与王富均并没有过多过深交往，只是他任市纪委书记时同在一个大院办公，由于他平易近人总见面总打招呼，就成了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的熟脸朋友，后来他成了市长，到另条街上办公，见面就少了，只是有件工作上的事又让我们密切起来。1997年我担任新乡市财贸工会主任，开展争当全市十佳顾客放心商店、十佳明星营业员活动，参与组织的市人大财经委主任提议以市政府名义有权威，影响大，于是就去咨询市政府办公室财贸科长有无可能性，他认为分管财贸的领导是市长助理，没有其他分管市长敢表态，劝我直接找市长试试。我当时只是科级干部（市财贸工会牌子大实际只是市总工会的一个部门），按程序和惯例是不能直接向市长汇报工作的，我凭着与他有过熟脸尤其是始终对人的笑眯眯就直接去找了，开始秘书挡在门外，问什么事有没有预约，我说明来意，他就去里间请示市长后，告诉我里边的人汇报完你就可以进去。以前见他打招呼也不觉得紧张，可这次显得有些紧张，他给我递了支烟，笑着对我说，老熟人了，有什么事尽管说。我鼓足勇气把开展评选活动动机、作用和评选程序办法，以及参与部门说了一通，并把装在大信封里的评选文件和各系统上报候选人材料让他看。他抽出看了看，又问我有没有向张市长（分管财贸市长助理）汇报，我不知深浅的说“科长说他不敢当家，需要你表态”，他严肃的说“你要拿你这点小事制造领导矛盾吗？分工负责各负其责，不存在你说的情况”，他看我很尴尬，又笑着对我说“让我看完给你回复好不好”。我回去等了一周不见回音，怕这个活动表彰黄了，就又联系市委宣传部、市财委等部门与市总工会联合表彰，及至表彰文件已经下发，牌匾制作完毕，忽然接到市长秘书电话，让我去取王市长的批示。当我看到王市长在装材料的大信封上（当时没有呈文笺）的批示，看到“同意。请瑞成（分管财贸市长助理张瑞成）同志把关”的赫然大字，尽管那个秘书一直道歉“王市长当天晚上就批了，我不知道你的电话，给财贸科打电话没人接，后来一直跟市长下基层，把这事给耽搁了”，但还是又感动又感到棘手。只好硬着头皮又找到财贸科长和那个秘书一起向市长助理说明情况，不再以政府名义表彰。后来听财贸科长说市长知道详细情况后不仅没有责怪我，还认为我做的对，避免了浪费。可这件事却在我记忆中打下深深烙印，市长出乎意料的做了批示，我又出乎意料没有落实这个批示，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市长自始自终认为我是为了工作，自始自终没有将此与有领导认为的“不尊重市长”“挑战市长威严”联系起来，让我钦佩至今，让我从这一斑可管窥他对工作认真，对下级平易近人的全貌。因为我后来虽然进步了，虽然工作调整到更重要岗位，却再没有直接给市长汇报工作，再也没有发生不落实市长批示的事情，所以也就非常怀念那次“荒唐”。还有一件小事，就是他任人大主任后看到宣传散装水泥车都停在市委市政府门前，恰巧我上班也路过这里，他指着一排长长的宣传车，给我说“典型的作秀，完全忘了宣传的目的”，我说“你是领导，有权让他们改邪归正”，他说“你以为我就是给你说说，我已经给市委主要领导提过建议了”，由此可以看出他对脱离群众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多么深恶痛绝！

　　毛主席在《纪念白求恩》有“从前线回来的人说到白求恩，没有一个不佩服，没有一个不为他的精神所感动。晋察冀边区的军民，凡亲身受过白求恩医生的治疗和亲眼看过白求恩医生的工作的，无不为之感动”这么一段话，冒昧用到王富均身上也挺得体恰当，且不说凡是与王富均搁过班的都为他的胸襟大度所折服，也不说凡是直接受过王富均领导的都为他的人品水平所感动，单从几个小人物的亲历感受和几则传闻，就能说明王富均的崇高品质和伟大人格。

　　先说说关于王富均的几则有趣传闻。一是拒绝送礼的告示，他在任市纪委书记时住在常委院，上世纪八十年代虽然腐败不厉害，但过年过节也有送诸如水果烟酒土特产等轻微礼品的现象，听说他为了阻止别人送礼，春节就在门上贴着“本人绝户头，不需去收礼”的幽默字条，因为那时存在着重男轻女，没有男孩以后就会绝户，人们把没有男孩的人称作绝户头，他贴这么个字条，意思是自己是绝户头，没有为孩子娶妻生子负担，没有必要收礼，人们听了感到好笑，也为他巧妙拒绝送礼的绝招点赞，至今仍是议论的佳话。二是关于书记市长一起向省里汇报推荐他当市长，据说刚实行地市合并后，两套班子两套人马经常为工作重心和提拔安排人等发生分歧，形成了心照不宣的地市矛盾。可在提拔王富均的问题上，地市两方面领导却出奇的一致，呈现出地市领导第一次坐一辆车汇报提拔王富均同一个事的情形，由此可见王富均同志的威望和团结协调的水平。三是坐普通车吸低档烟。王富均一直很低调，也一直很节俭，他不怕别人说他“抠”“土”，既不拿用高档用洋货显示自己身份，也从来反对拿公款“慷”自己的“慨”。无论当纪委书记还是当市长，都一直坐着普通的桑塔纳车，别的人都吸着名烟洋烟，他始终抽着红塔山。凡找他批车，批好车、贵车，他就用自己现身说法教育那些局长们勤俭节约，凡是有人给他好烟好酒，他总是以自己抽红塔山为由拒绝，因为这个烟自己买的起，也抽着顺当。有人开玩笑说，他当市长期间就因为这两个爱好，不知给新乡市省了多少钱。四是不愿进步当书记，一般来说市长没有不想接任书记的，也没有不想被更加重用的，可王富均就非常特别，传说省里决定他到其他地方任书记，他却以身体不好谢绝，据说有领导提示他不当书记就不便进步，他不仅甘愿当市长，而且甘心当人大主任，直至退休。这些传闻，就是无字丰碑，传递着王富均的人格魅力，也讴歌着王富均不愿腐、不想腐、拒绝腐的共产党员风范。

　　再说说王富均身边几个小人物对他的的评价。他的司机孔师傅，曾经给人说过王富均廉洁自律的事，那时他还是新乡市政府市长，政府购买了一批奥迪车，所有的副市长都由桑塔纳换成了奥迪，唯独王市长没有换，一直坐银灰色的桑塔纳，成了当时的一大新闻。后来他到市人大任主任，他的专车从来不让家属子女用，他回老家长垣，车不进村，停在村外，步行回家。家里的红白事从来不通知任何人。尽管他做了市领导，可他的爱人一直在一个效益不很好的公司当一名普通职工。因为司机亲眼见到一些领导不仅把老婆安排的得得劲劲，而且还都弄了一官半职，还有他的孩子也一直在老家，直到他离职退休才听从组织把孩子从县城调到新乡。人们甚至不相信一个做过县长、县委书记，省辖市市长，却不能给老婆调个好单位，不能给女儿谋个好差事，让人感到是个笑话，甚至是作秀，不真实，但确确实实发生在他的身上。这就是王富均令人尊敬的难能可贵，也是令人怀念的真谛。王富均不仅对老婆孩子严格严厉，而且对亲友也很严格。据市人大信访科科长郑景东同志讲，他2005年曾领着王富均主任的侄子找到市人大一个委主任，让帮忙联系办一件事。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王主任，他说他不敢，说了不但没有用，反而要训他一顿。这个小伙子本来在老家乡政府工作，王富均知道后，认为是看他的面子，硬让他把工作给他辞了。后来这个委主任闻知后就通过自己亲戚给这个小伙子联系了份工作，而且两个人始终没有让王富均知道这件事。现在反腐败，反搞圈圈，搞裙带关系，王富均就是鲜活的材料。

　　一位在商场工作多年的企业领导，通过亲身经历的两件事，表达对王富均的佩服感激之情。一是商场开业之际消防部门以消防不达标而阻止，当时现场很多人有人就给市长打电话，王富均闻悉后中断开会亲自到现场，要求商场不管再困难都要按照要求搞好消防，并要做出时间保证，同时要求消防部门从实际出发，不能拿阻止开业制造与企业对立，与群众对立，与社会对立，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宣传好消防法，最终商场顺利开业，一周内完成消防达标，当时在场的人至今都佩服王富均处理问题的实事求是。二是当时企业资金困难，步履维艰，面临倒闭危险，王富均听到有关方面汇报后，三次步行到商场（商场离政府比较近）调研查看，听从方方面面意见，集思广益，帮助企业找到优化提升的路径，亲自出面协调资金，帮助企业度过了难关，并成为商业流通行业明星企业。虽然时隔多年，虽然王富均已经去世，但商场，商场的人们，都一直记着他的好处。

　　2023年是调查研究年，党中央要求把调查研究当作我们党的传家宝，而王富均就是善于通过调查研究了解真实情况、获得真知灼见、解决实际问题。新乡市人大一个叫周俊亭的教科文卫委主任，特别想起2004年4月随王富均到县、区督察疾控中心建设情况。当时小麦正值灌浆时节，再有一个月就要开镰收割，王富均不仅每到一地都详细询问工程进展情况，资金来源与使用，有没有吃回扣等腐败情形，而且都强调工程一定要等麦子收完了再动工，农民兄弟到手的粮食不能浪费了。由于他居高声远，高屋建瓴，思路清晰，工作认真，形成的《我市疾控中心建设情况的反映》和《新乡市疾控中心建设资金解决办法的会议纪要》条陈清晰，有分析有思路，有举措有建议，可谓详尽周到，可操作性强，有效推进了疾控中心建设，很快都建成投入了使用。王富均的领导水平和实事求是作风给这位工作人员留下深刻印象，所以听到王富均去世，专门写下《两袖清风 一尘不染——王富均主任二三事》，重温王富均把调查研究当作克服主观主义的根本办法，助推全党大兴的调查研究之风。

　　“私者一时，公者千古”，这是评价伟人的名言，也同样适合像王富均这些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王富均就是“死了还活着”的人。给人民作牛马的，人民永远记住他！

　　附周俊亭《两袖清风 一尘不染——王富均主任二三事》。

　　一

　　王富均主任的司机是孔师傅，他曾经给我说过王主任廉洁自律的事。那时王主任还是新乡市政府市长，政府购买了一批奥迪车，所有的副市长都由桑塔纳换成了奥迪，唯独王市长没有换，一直坐银灰色的桑塔纳，成了当时的一大新闻。后来他到市人大任主任，他的专车从来不让家属子女用，他回老家长垣，车不进村，停在村外，步行回家。家里的红白事从来不通知任何人。尽管他做了市领导，可他的爱人一直在一个效益不很好的公司当一名普通职工。孩子也一直在老家，直到他离职退休才向组织提出来，把孩子从县调到新乡身边。

　　二

　　2005年，时任人大信访科科长的郑景东同志，领着一个年轻人到办公室找我，说这是王富均主任的侄子，让我帮忙联系办一件事。我说，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王主任。他说他不敢见王主任，说了不但没有用，反而要训他一顿。这个小伙子本来在老家农村，乡政府也是看在王主任的面子上给他安排了工作。王富均主任知道后，硬是把工作给他辞了。后来我看在王主任的亲属关系上，把事情也给他联系好了，这件事始终没有让王主任知道。

　　三

　　2004年的4月份，我随王富均主任到我市的县、区督察疾控中心建设情况，回来后写了《我市疾控中心建设情况的反映》和《新乡市疾控中心建设资金解决办法的会议纪要》。在这次督察中我感受最深的是他的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当时小麦正值灌浆时节，再有一个月就要开镰收割。王主任每到一地，强调一定要等麦子收完了再动工，农民兄弟到手的粮食不能浪费了。王主任生活简朴，工作认真，思路清晰。通过这次督察，疾控中心建设进展顺利 ，很快都建成投入了使用。

　　2023年4月

　　【文/侯立虹，昆仑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原创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