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带学生在农场设计实验,恰遇母牛难产。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抢救过程,最后成功救活母牛,遗憾的是没有留住小牛犊。亲身体验这个经历,感慨做农业之不易,尤其生态农业的艰辛,特记之。
五月下旬的一个夜晚,手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有一头母牛难产,需要我们几位科研人员提供帮助。抢救生命就是命令,于是我迅速带小曾、小杨、小宋,还有留学生马德,开车赶到牛场。
一到那里,发现难产的母牛被管理人员牵了出来。兽医、兽医的朋友、某村民、农场管理人员夫妇,算我带上来的人,一共10人在现场。兽医、他的朋友、农场管理人员三人全部赤裸着上身。他们已经救治了约一个小时了。
此次农场遇到了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难产,牛犊发育太大,兽医凭经验判断是个小公牛,胎位是正的,就是生不出来。头和一条前腿都没有出来的迹象,只有人来帮忙助产了。
我们先试让母牛自己用力:我们赶到农场时,兽医已经将露出的一条前腿用绳子拴住了,另一头拴着电线杆上。工作人员赶母牛,借它自己的力气拉出来。以往农场用这种办法救活了好多难产母牛,母子平安居多。
然而,这招看来不灵,牛妈妈猛跑几步就感觉到了阻力,它害怕疼就停步了。
第一招失败,只好采取第二种办法:人工拽。这就是他们叫更多人来帮忙的道理。做这一步必须人工先将小牛犊的脑袋从子宫里先强行拉出来,然后再拉出两条腿,人才能够帮忙。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活,需要人将胳膊从母牛的下体内伸进去,伸进宫口,摸到小牛犊的脑袋,用拇指扣住小牛犊的眼睛,然后向外拉。期间要克服羊水、血水、粪便、尿液难题。这个活很脏,这就是三位抢救人员要光膀子的原因。即使如此,母牛应急喷出的粪便还是让兽医眼睛睁不开,为此需要准备一盆清水及时清理。
由于太滑,牛的脑袋太宽,一只手根本不起作用,伸进去两只手人则无法站立。兽医的朋友来帮忙,两个人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小牛犊的脑袋拽出子宫口。
按兽医的行话,子宫口叫“城门”或“城门楼子”。小公牛的脑袋好不容易出了“城门”,但拽腿则非常困难:这时候小牛脑袋还会缩回去——子宫的弹性非常强大,宫缩的力量让人的胳膊都受不了,必须一个人扶着小牛脑袋不使其回去,另一个人伸胳膊去拉小牛腿。这样又费了约一个小时,在兽医和他的朋友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牛脑袋和一条前腿出了“城门”,能够看到出“城门”后的小牛舌头是伸着的,这个时候小牛还活着,它也着急来到牛间。
然而,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另外一条牛腿是不肯能拽出来了——小牛犊太大,牛脑袋和一条牛腿就占满了“城门楼子”。只有靠人工生拉硬拽了。
于是,拴好牛,三个人顶住母牛屁股,一个人扶着牛头不使其乱挣,我们七个人用力拉绳子。小牛还是不动,但用力过猛,只听“咔啪”一声,小牛的前蹄骨头被拉断了。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牛和人都已经没有力气了。之前母牛一直是站立的,它要趴下了,它已经疼的快要死了。
兽医判断小牛难以救活了,只好改救牛妈妈。我们将小牛犊的脑袋和前腿用两根绳子拴住,然后再拧成一股。靠人来也不行了,人也没有力气了,只好用第三种办法:用汽车拉。
以前有人说过遇到母牛难产,会用拖拉机帮忙,我们竟然用到了汽车。汽车毕竟比人有力气,掌握好位置后,我指挥小曾开车,另一端兽医给我发命令。汽车缓缓启动了,母牛也被拖动者身移动,但小牛还是生生给拽出来了。
但此时小牛已经停止了呼吸。维持生命的脐带拉断了;牛腿拉断了;甚至第二天他们解剖发现,小牛的后背肌肉都拉断了。
果然是个小公牛,体重130斤,为它的同伴近一倍体重。
兽医为母牛注射了药物,母牛到后半夜竟然站立起来了。在整个过程中,母牛竟然没有叫一声,它是怎样忍住那样的剧痛呢?很遗憾,它没有像别的母牛那样,去舔她的儿子,它自己也是被人类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
坚强的牛妈妈,伟大的生命。
(补记:我的乌兹别克斯坦留学生说,在草原上是很难见到母牛难产的,主要是草原空间大,牛妈妈们经常活动,加上没有那么多精料喂养。看来,以前我们坚持在草原减少公牛保草原,发展母畜生育牛犊,同时增加经济收入,然后到农区育肥是有科学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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