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峰：辩证看待粮食问题

　　一、

　　当前一个时期，社会高度关注粮食问题，一方面倡导节约粮食，一方面关注粮食仓储，一方面当然也关注粮食产能。

　　从当前中国粮食产能来看，可以比较有把握地说，中国的耕地上可以生产出足够养活中国人的粮食来。中国粮食储备也是十分充足的。很多人对中国粮食生产有疑虑，其中一点就是大量农民进城了，谁来生产粮食?靠老年人种田能养活中国吗?当前中国农村到处存在耕地季节性抛荒，甚至大量耕地弃耕，粮食谁来种?粮食从哪里来?

　　过去几年中央尤其重视粮食生产，粮食产量增连续十一年增加。有人说十一连增可能有水分，但是，国家粮库装满粮食，农民再次出现卖粮难，最近几年粮价因此不仅没有上涨反而持续下降，这也是事实。中国每年进口粮食、农产品、副食品都是经过了海关的，是可以统计出总量来的，进口粮食及副食品与中国自己生产粮食的总量相比，只占很少份额，尤其是主粮，中国是保证了绝对安全的。

　　二、

　　这就涉及一个问题，即如何看待粮食安全。当前中国仍然有2亿多农户，大多数耕地仍然由农户家庭耕种，绝大多数农户家庭中的年轻子女进城了，中老年父母留村务农，他们种几亩、十几亩耕地，农业收入有限，不过粮食亩产一般都很高，甚至远高于大户的亩产，这就是为什么靠老人农业可以养活中国的原因。另外，农村还有部分留守青壮年劳动力通过流转土地形成适度规模经营，他们一般都会经营农机，这些留守青壮年劳动力不仅精心种田，而且农机服务极大地提高了整个农村的农业生产能力。中国目前有2亿多户农户，日本只有180万户农户，中国农户总数是日本的一百多倍，就是说，当前中国农业的重要性不仅在于解决了粮食安全问题，而且为中国缺少城市就业机会的2亿多农户提供了农业就业、农业收入与基本保障。中国农业的贡献远不只是粮食安全。

　　当前农村小规模农业，投入不小、收入不高，尤其粮价低迷，若将农民投入劳动成本计算进去，农民所种粮食基本上都是亏本的，也是因此，农民种粮积极性不高，表现在普遍降低复种指数，本来可以种两季的现在只种最高产的一季，本来应当精心进行田间管理的，田间管理也可能不那么精心。一些就业机会多的城郊农村，比如武汉市郊区，还出现了普遍的耕地全年抛荒。

　　那么，耕地普遍出现季节性乃至全年抛荒是不是严重问题呢?在我看来这不是问题，因为农民之所以降低复种指数，是因为粮价太低，粮价太低的原因又是市场上粮食太多卖不出去，谷贱伤农，农民自然会减少对农业的投入。一旦粮食紧缺，粮价上涨，农民会在很短时间响应市场信号，提高复种指数。当前中国早已进入石油农业时代，大马力机械和新型农业技术可以保证农民在很短时间大幅度增加粮食产出，保证粮食的市场供应。

　　三、

　　当前中国粮食有没有问题?在我看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如果整个社会惜粮，节约粮食，又动员农民开足马力生产粮食，生产出来的粮食就没有地方储藏，那个时候的粮食就有问题了。

　　总书记讲，粮食安全的关键在于藏粮于地，藏粮于技。主粮安全的保证在于粮食生产能力。有了粮食生产能力却不一定将所有粮食生产出来，这样的粮食安全才是可持续的。

　　2020年8月20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