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5006名协理员，能振兴乡村吗？

　　一

　　近日，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布了乡村振兴村级协理员管理办法（试行）。在2022年10月广西就开始推行乡村振兴协理员专项计划，计划招用5006名高校毕业生安排到44个国家和自治区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部分行政村工作2年。

　　广西的意图是依靠大学生的力量推动乡村振兴工作。乡村振兴协理员的招用条件是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农村急需的专业可放宽至大专，年龄不超过30周岁。乡村振兴协理员签订劳动合同，合同期2年，并非基层公务员和事业编。

　　如此大规模动员力量振兴乡村，除了广西之外，还有省份也有相类似的做法。广东省2023年3月份出台了《广东青年下乡返乡兴乡助力“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三年行动》（简称“三乡行动”），计划到2025年累计组织10万名青年下乡帮扶、联系服务10万名青年返乡实践、培训服务10万名青年提升兴乡技能。

　　各地政府试图通过运动的方式，在短期内推动乡村振兴的实现。广西乡村振兴协理员的期限是2年时间，广东省“三乡行动”的期限是3年时间。

　　乡村振兴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需要久久为功。如果说刚刚结束的脱贫攻坚运动是百米冲刺，那么乡村振兴就是马拉松。想用百米冲刺的方式跑马拉松，很可能就是自我折腾。

　　二

　　招乡村振兴协理员被认为可以破解乡村振兴人才短板。按照文件要求，乡村振兴协理员的职责是在村“两委”领导下开展工作，作为村“两委”推进乡村振兴工作的助手，履行协助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推进乡村发展、乡村建设、乡村治理等工作。

　　招村级协理员到村工作，能发挥培养锻炼青年人的作用。刚毕业的大学生不了解农村。驻村能够让他们了解国情和民情，有助于提升自己的素质。比如，清楚农村工作的特点、知道基层制度运作的逻辑，掌握农民的急难愁盼，等等。他们亦能体会到社会百态、人间冷暖，基层干部的辛酸苦辣。这将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算是补上了社会实践这一课。

　　至于让毕业生投身乡村振兴建功立业，恐怕很难实现。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刚毕业的大学生到村任职，在学校所学的知识基本用不到，只能做文字材料工作和应对各种检查。他们不仅很难推动农村工作，反而会加剧基层治理形式主义，更加脱离群众。

　　脱贫攻坚时期，各地政府动员大量干部到农村驻村。年轻干部是从家门到校门到机关门的“三门”干部，不了解农村情况，不会与群众打交道。在推动乡村产业发展、乡村建设、乡村治理等工作上的作用非常有限。大部分年轻驻村干部主要做文字材料工作和应对上级检查。他们待在村委会办公室里，不与群众接触。如果他们要入户，还需要村干部陪同。

　　目前各地正在推行村干部年轻化、学历化。有的地方要求新上任的村书记要35岁以下，有的地方要求村干部中至少有一个35岁以下的村干部。尽管年轻村干部是本村人，但是也没有农村工作经验。新任年轻村干部一般待在办公室里做文字材料工作，这是农村基层治理效能低下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最近几年，基层行政急剧扩张，各个部门有大量的行政工作要完成。农村每项工作都可能成为中心工作，村干部已经不堪重负。乡村振兴协理员是基层政府聘用的工作人员，工资比村干部还高。乡村振兴协理员实际上就是政府部门的腿。政府部门将触角延伸到村庄内部，更加有助于行政任务的完成。当然，这种行政任务的完成主要是形式上，而不是治理效果的实质提升。

　　基层行政扩张的一个突出表现是推动基层治理合规化运动。各级政府非常重视基层治理程序，对文字材料和表格提出更高要求。以往的村干部没有动力做文字材料工作，也不擅长。从基层政府角度，设置乡村振兴协理员迎合了基层治理文牍化、程序化需求。让人担忧的是，由大学生来做形式工作，可能会使得文字材料和表格工作更加高级，或许会推动基层治理形式主义更上新台阶。

　　三

　　乡村振兴协理员的月工资是4350元、交通补贴是300元，满在岗服务满6个月的享受一次性安家费3000元。仅这3项费用，每年开支超过2.9亿元。还有各种福利保障，管理费用、工作经费等。广西自治区财政每年将拿出约4.2亿元对人员和工作经费予以保障。

　　最近几年，政府财力已经严重透支，尤其是县级政府都是负债运行。很多地区发放工资都存在困难，有的地区干部驻村补贴没有兑现。大规模招乡村振兴协理员，又增加了政府财政负担。

　　对于村干部而言，乡村振兴协理员很可能就是一个负担。乡村振兴协理员原则上吃住在村，每月住村工作不少于20天。村干部对他们的人身安全和饮食起居负有责任。很多村庄没有居住的地方，也没有食堂。如果乡村振兴协理员不是本村人，饮食起居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派驻到村里的工作队就面临这个问题。最开始，很多村里没有村委会办公楼，或者缺乏居住条件。村里需要为驻村干部提供居住的地方，推动了各个地方的村委会修建办公楼。吃饭问题始终非常头疼。村干部在自己家里吃饭，村里没有必要开食堂，村里也负担不起。有的地区由驻村干部用工作经费解决吃饭问题，有的地区则由村委会出资专门雇一个人做饭，有的地区则由村干部亲自做饭。

　　总体上，试图推动乡村振兴协理员振兴乡村，将是一种高能耗做法。各级政府投入很大，协理员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是效果十分有限。如果将招乡村振兴协理员的费用直接给基层，效果可能会更好。

　　四

　　乡村振兴是百年大业。各地政府都很心急，试图通过大规模动员实现乡村振兴。想要一口气吃成胖子，往往就是自我折腾。

　　各地政府似乎都没有耐心做群众工作，更加依赖外来外来力量推动农村振兴。过度依赖外来力量，不一定有用，可能会适得其反。乡村振兴本质是群众工作，推动乡村振兴从根本上要依赖于基层组织和群众参与。

　　最近几年，乡村的各种运动层出不穷。脱贫攻坚、厕所革命、人居环境整治、秸秆禁烧、土地非粮化整治，等等。基层人力和财力已经严重透支，基层干部急迫想回归常态化。

　　总之，当前的农村基层工作要少点折腾，多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