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又见猝死!
2月15日(周二)上午10点左右,上海某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设计师赵某因一天多未到公司上班,被同事发现他死在了出租屋。最终,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为14日晚。
他生于1996年,毕业至今不到三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公司的操作一如其他,非工作时间、非工作地点、非工作原因。总之一句话,与公司没有任何关联。
然而,事实上是,事发前的一月中下旬,赵某所在的组接了一个投标,其强度高致经常凌晨2-4点才能下班。“元旦之后,1月16日-1月27日期间应该没有休息,多数时间上班在12小时以上,最少有两天超过15小时。”在接到这个投标前的一月上旬,赵某就不止一次对朋友说过:“最近感觉要挂了,扛不住,人都懵了”、“最近感觉离死亡很近”。
快加了三年班的他,平日里连想停都停不下来,这下却永久的“休息”了。
谁都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的快!
身处地产业上游的赵某当然不是最后一个。
去年11月17日,36岁的比亚迪(连续6年蝉联汽车行业最具价值中国品牌冠军)员工王某猝死在出租屋。在猝死前,死者连续上了7个夜班,其中6个班的工作时长都超过了12小时(夜班白班按月倒)。在整个10月,他有26天工作时长都在12小时左右,意即他10月的工作时长不会低于312小时。
这就难怪他家里人会认为,正是他生前连续的长时段的高强度工作才导致猝死。
最初公司的态度,一样一样的——没有证据,怎么就算是过劳死?在自己小窝去世,和公司有什么关系?后来,将补偿提高到了20万元,只不过是平息舆论外加“人道”考虑罢了。
本月7日,二七当天,网友爆料,破站武汉AI审核组代班组长于初五凌晨脑出血猝死。这一位97年出生,一周后的正月十二正是他的生日。
刚开始,破站回应不存在加班现象。据死者表妹披露,自从破站骗着家属将死者火速下葬后就失恋了,更恐怖的是直接将其企业微信给删除——这意味着他从来没在破站工作过,这是赛博时代的毁尸灭迹。后来,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破站对外称将在年内扩招1000名审核员。
就在昨晚,字节一名员工的家属在网上求助,自己28岁的丈夫猝死,自己刚怀孕2个月,目前房贷月供21000元,下个月就断供了,希望得到一些中肯的建议。
这正应了那一句传闻:“字节和心脏,只能有一个跳动”。心脏跳动的节奏真的跟不上字节跳动的节拍了。
魔幻的事来了,字节在内网辟谣了,说人仍在抢救。
当然,我们都希望他真的仍然在抢救,希望他能够被救活过来。
可死者妻子和高中同学的说法却很不一样,死者的朋友圈也被其妻子给更改了图标和备注:
也有好心的网友提醒,当心公司的骚操作——问题有二:一是会不会像破站那位一样被“赛博”死亡;二是能否拿到诸如工作时长等证据。
死者妻子的说法也和字节的说法颇为不同:
无论怎样,人最终还是走了。
最终,字节也终于再次通报,确认吴某的死亡。
还能说什么呢?
难怪那位得知自己同为程序员的高中同学猝死的鹅厂新人会在群里怒怼——“我们离ICU,真的只有'再加一次班'的距离”。
不是一次两次了,眼瞅着都已经成为“常态”了。
同样成为“常态”的是大厂们的应对。
每次出事都是先封口,删“脉脉”、公司内网和网络上相关的相关消息;实在捂不住了,赶快出来撇清关系——与我无关,再顺道辟个谣;等证据越来越多之后,开始搭理家属,搞“人道主义”赔偿了;如果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公司领导层出面道个歉,然后简单调整一下架构和工时——工作量却没变,打工人不得不带回家做,公司还顺带省了加班费;最终,一切照旧。
在嗜血的资本巨兽面前,每一个个体其实都只不过是那随时可以替换的燃料电池罢了。
今年以来,这猝死的至少都三个人了。但三个人的离去,至多换来同命相怜的打工人一声叹息罢了。这就像小石子投入到湖中,泛起一片涟漪,顷刻间就回归了平静。
网友继业改变自万能青年旅店《杀死那个石家庄人》的《杀死那个互联网人》是这么写的:
凌晨三点下班,工区座位空荡荡。
司机笑着说,羡慕我们这一行。
如此工作三五年,熬到公司裁员。
房贷还有二十九年,儿子刚上幼儿园。
大厂格子间,疯狂敲击着代码。
租一间破房,未来没空想。
爸妈常常问我,要不要回老家。
破碎灵魂挤满地铁,倔犟的握紧双拳。
抱着硕士证书,公司说不太适合。
愤怒的离开,打包廉价的梦想。
生活在幻想里,也想改变世界。
一根草重重地压,迷失在摩天大厦。
如此往复三十年,白昼或是长夜。
谁杀死了这个青年,正在年轻的青年。
如此往复三十年,资本永远不眠。
正在熟睡的青年,闭上了疲惫的眼。
如果说《杀死那个石家庄人》摹写的是上一代工人在巨变之下的生活的话,《杀死那个互联网人》则生动地刻画出了新一代“打工人”中那些所谓高学历者的迷茫与无奈。
“正在熟睡的青年,闭上了疲惫的眼”,我们不得不问:“谁杀死了这个青年,正在年轻的青年”?
【文/风雷,本文原载于公众号“准风月谈续集”,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