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编译｜2023：美国工人阶级反击的一年

　　原文标题：In 2023, the US Working Class Fought Back

　　作者：ALEX N. PRESS

　　原文链接：https://jacobin.com/2023/12/year-in-review-labor-2023-uaw-teamsters-amazon-hollywood

　　今年，美国有超过50万工人举行罢工。工人们不仅为自身，也为那些还未加入工会的工人赢得了利益。虽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2023确实是工人阶级反击资产阶级的一年。

　　2023年，美国工人阶级开始反击。在经历几十年的工资停滞和让步的合同（concessionary contracts）之后，今年各行各业的工人都采取了更为激进的行动。

　　根据康奈尔大学劳工行动追踪系统的数据，今年有超过50万名工人罢工，是去年罢工人数（22.4万人）的两倍多，是2021年罢工人数的近四倍。咖啡师、记者、演员、制造业工人、教授、汽车工人、医护人员：他们都共享了罢工这一令人忧虑又让人兴奋的经历。更重要的是，他们赢了。

　　汽车三巨头——福特、通用和斯特兰蒂斯——的汽车工人努力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扭转了近几十年（特别是在大衰退后）来不断做出让步的趋势。尽管他们没有在所有方面都取得成功——一些成员仍然没有养老金，部分工人对获得的加薪不完全满意——但许多名临时工转变为全职员工，职工们任期内薪资将大幅提升，重新开放伊利诺伊州贝尔维代尔闲置的Stellantis工厂，以及为电动汽车工人开辟了一条纳入工会主合同（union’s master contracts）的途径——这是一次决定性的胜利。

　　工会取得的战果不仅帮助了工会成员，也令尚未加入工会的汽车工人获得了加薪——本田、丰田、现代和斯巴鲁都宣布了增加工人工资的计划。雇主们试图以此压制劳工中的亲工会情绪，其中许多人看到了工会可以赢得什么，因而坚决要加入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雇主的努力可能太少、太晚，因为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正在推进其在全国范围内组织大约150,000名非工会汽车工人的计划，这一数字与目前三大巨头合同所涵盖的人数相同。

　　同样是今年，西海岸医疗保健巨头Kaiser Permanente的工人在为期三天的罢工后获得了21%的加薪，纽约的护士也获得了安全装备。宾夕法尼亚州伊利市的机车制造工人因绿色技术的推行和因不满而罢工。当雇主持续违反工人合同时，罢工的确是一个关键工具。虽然不能保证在所有事情上都取得胜利，但的确可以收获一些成果。娱乐业的作家和演员（总共约175,000人）也获得了加薪和一系列工作保护，包括控制人工智能(AI)的使用。

　　据彭博社报道，仅2023年第一季度，工会工人的工资在合同第一年就平均上涨了7%，这是自2007年以来的最大单季度涨幅。总体而言，今年约有90万名工会工人通过新合同获得了加薪。

　　“这就是阶级意识”

　　这不仅仅是工会工人工资不断增长的问题。今年出现了质的转变，给人一种1+1>2的感觉。过去一二十年，美国劳工运动一直有亮点。比如，芝加哥教师联盟（CTU）激进的民主工会主义、长期改革核心小组卡车司机争取民主联盟（TDU）的工作。但现在，分散的斗争开始相互交织起来。

　　“以好莱坞的罢工为例”，劳工历史学家加布里埃尔·威南特（Gabriel Winant）在回顾今年时说道，“他们一起做到了——卡车司机没有越过纠察线——公众与他们站在一起，而且现在似乎每次罢工都与他们站在一起。UAW罢工也是汽车工人斗争的产物，但它也与Labor Notes、DSA和研究生会有关。人们似乎也能看到与亚马逊和星巴克等的联系。”

　　“这就是阶级意识”，他补充道，“感觉这些罢工产生了阶级意识，而不仅仅是工会意识。”

　　罢工并不是唯一的积极趋势。现有工会内部的改革努力在2023年取得了动力。以TDU数十年的工作为榜样，工会工人已经开始认真对待工会民主化，利用而不是否定基层会员的诉求及行动，这往往决定了罢工的成败。

　　UAW最近成立的改革核心小组“团结所有工人以争取民主”（UAWD）在工会首次直选中取得了巨大胜利，选举了七名工会国际执行委员会成员。选举结束后，他们立即着手准备罢工行动。

　　UAW主席Shawn Fain是UAWD的成员之一，正如他在今年的TDU大会上所说，没有TDU，UAWD就不会存在。

　　“当他说，‘没有TDU，就不会有Shawn Fain。没有TDU，就不会有UAWD。如果没有TDU，就不会有“站立罢工”（stand-up strike，区别于静坐罢工），’我完全被震撼了，”本地卡车司机804协会的安东尼奥·罗萨里奥(Antonio Rosario)这么说道。

　　罗萨里奥于2016年加入TDU，作为纽约市当地卡车司机协会联合包裹服务(UPS)的组织者，他是今年另一个重要劳工故事出场人物：卡车司机协会准备向UPS（联合包裹服务公司，是世界最大的快递承运商和包裹运送公司）罢工，该公司旗下约有34万名会员工作。在那里，仅仅罢工的威胁就足以迫使公司同意工人们的诉求，使得工人们获得几十年以来最好的合同。

　　劳工历史学家尼尔森·利希滕斯坦告诉我：“在经济和社会混乱之后，一种新的权力安排正在形成。”“今天，工人阶级处于不利地位。肖恩·奥布莱恩和卡车司机工会很聪明，他们意识到形势对他们不利，在这种情况下，你（反而）可以大胆一点。”

　　在现有的工会内部，改革党团会议正在迅速涌现。正如Labor Notes（劳工笔记）的珍妮·布朗在她自己的2023年反思中写道：“拥有120万会员的联合食品和商业工人联合会(UFCW)以工会最强大的地方为中心，已经成为一个相当大的改革支柱。铁路机械师改革者有望最终代表全国铁路机械师的7,500名成员，在District Lodge 19选举中获胜。戏剧和舞台雇员(IATSE)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核心小组CREW。”

　　然后是组建新工会的努力。星巴克工人联合会(Starbucks Workers United)现已在这家咖啡巨头的360家门店成立了工会，鼓励零售业和食品服务业的工人也组织起来。亚马逊的工人们也试图在工会的旗帜下集会——要么作为亚马逊工会(ALU)或卡罗莱纳亚马逊团结与赋权联盟(CAUSE)的一部分独立进行，要么作为亚马逊联盟这样的少数工会，要么与卡车司机工会或零售、批发和百货商店工会(RWDSU)这样的老牌工会联合起来。重要的是，在星巴克和亚马逊，赢得第一份合同的主要障碍仍然存在，因为大公司拒绝与工人组成的工会谈判，甚至拒绝承认工会。

　　积蓄动力

　　尽管人们热衷于谈论“火热的劳工季”或“罢工者”，但今年的劳工活动没有一项是“前无古人”的。当下的罢工水平还远未达到二战后的高度，甚至还远未达到20世纪70年代初公共部门反抗时的高度。全国工会化率仍然很低，去年只达到区区10.1%。即使有一直支持劳工的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NLRB）（该委员会也要求恢复因组织而被非法解雇的工人，并提出对工人有利的裁决），但竞争环境也远非公平。如果我们在2024年总统选举后失去对劳工友好的委员会，即使是有利裁决也将变得脆弱。

　　而且今年的罢工并非都取得了胜利。美国联合煤矿工人联合会(UMWA)在阿拉巴马州布鲁克伍德的Warrior Met举行了为期两年、数百人参与的罢工，没有取得有效成绩，工人依旧需要在没有合同的情况下返回矿井。当地反工会的民选官员在这场斗争中发挥了核心作用，州长使用州警护送工贼，法官发布禁令以阻碍纠察线。UAW（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组织南方汽车工厂的努力肯定需要克服同样顽固的地方官员，他们对联合汽车工人联合会在其管辖范围内建立组织不感兴趣。工会要克服这样的反对，需要纪律严明、斗志昂扬的普通民众发挥聪明才智，以及团结一致的劳工运动的支持。

　　尽管还有大量工作要做，但今年积累的工人阶级势头的感觉是不容错过的。这就是利希滕斯坦向我描述的，在经历了一段经济和社会混乱时期之后，“权力和收入的新格局”的形成。

　　当我自己被要求解释这一点时，即美国工人阶级日益增长的斗志、罢工人数、工会改革努力、新的组织动力。我经常引用今年早些时候与我交谈过的一位工人的话。

　　托尼·法尔科(Tony Falco)是独立工会Trader Joe's United (TJU)的创始组织总监。Trader Joe's（乔氏超市，一家总部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蒙罗维亚的美国本土连锁杂货店）的员工已投票决定加入加州、肯塔基州、马萨诸塞州和明尼苏达州商店的工会，不过该公司目前正试图取消TJU成立的第一个地点（位于马萨诸塞州哈德利）的认证。

　　与TJU的许多创始成员交谈后，我写了一篇文章，探讨了在美国一家拥有足够资源的公司组建独立工会将会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43岁的法尔科(Falco)在Trader Joe's工作了17年。他在哈德利工作。在一次充分的谈话中，以下几点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在大规模的洗脑中，我们所有人都注定要受苦、工作和被剥削。有时你会想，‘也许不会，也许是时候掌握我们的力量了’。我们所做的并非没有风险，但我并不感到害怕。我感受到，我希望其他员工也能感受到，我们还没有看到结果。我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如果需要的话，我还能找到其他的东西——这就是缺乏恐惧的部分原因。工资太低?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别的地方。”

　　我听到过这样的观点：“工资太低？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去别的地方”。 即使不是用这些确切的语言，也可以从各行各业、大小工作场所的工人那里听到。如果说数百万人的感受可以用这么短的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这句话了。

　　疫病大流行有办法消除这些废话。工人和老板是一个大家庭的幻想破灭了，因为这个家庭中的一部分需要冒着健康风险，或者为了赚钱而进行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制加班。高管们退居人后，远程工作，而像法尔科这样的工人则继续装袋杂货，暴露在致命病毒的威胁下，工资微薄。

　　疫情最严重时期出现的紧张劳动力市场尚未完全消退：目前失业率为3.7%。这种情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这就是为什么在整个劳工运动中，正如法尔科所说，在资产阶级重新组织新的攻势之前，有时会出现一场狂热的争夺战，“夺取我们的权力”。时钟正在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