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汽车制造业调查

　　整车厂装配工人收入整体略高于同地区一般制造业工人。派遣工滥用现象严重，已经远超法律规定标准。正式工和派遣工工资福利社保都有差距，但派遣工收入仍然高于一般制造业工人。员工日常不满主要集中在加班费计算、放假工资、餐食、宿舍条件等方面。此前在汽车行业的工会集体协商已不再发挥作用。

　　文 |辛辛

　　一、B市汽车制造业发展简况

　　B地区汽车制造业起步于20世纪50年代，截至2023年，B地区拥有汽车整车制造厂10余家，汽车零部件生产企业近千家，用工人数超过10万人，年产量超过200万辆。其中，BQ集团是B汽车产业的主导力量，旗下拥有福田、现代、MB品牌等知名品牌。

　　1. 起步阶段（1950-1970年代）

　　这一阶段，以零部件生产为主，逐步发展整车制造。1950年，B市第一汽车附件厂成立，标志着B市汽车零部件工业的诞生。1958年，B汽车制造厂试制出第一辆国产轿车，标志着B市整车制造业的起步。

　　2. 发展阶段（1980-1990年代）

　　这一阶段，B市汽车工业快速发展，成为全国重要的汽车生产基地。1984年，B市吉普汽车有限公司成立，成为中国第一家中外合资汽车企业。1992年，MB品牌汽车有限公司等合资企业相继成立。

　　3. 壮大阶段（2000-2010年代）

　　这一阶段，B市汽车工业继续壮大，成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现代化汽车产业集群。这一阶段部分主要汽车厂的概况如下。

　　目前B市周边已建成600家左右的汽车配件厂供应整车厂生产，形成围绕B市的汽车制造带，与周边地区的汽配厂、零部件生产、进出口业务形成汽车产业圈。

　　4. 转型阶段（近年）

　　近年来，在国家的引导推动下，B地区出现一批新能源汽车企业，改变着市场格局。详见“四 新能源车企”。

　　二、调研对象及方法：

　　随着现代的日渐式微，MB品牌在B市汽车制造业的地位愈发凸显。2017年到2019年，MB品牌在B市汽车总营收中占比接近90%，2020年-2022年甚至进一步上升到95%以上。可以说MB品牌是BQ集团的摇钱树，BQ集团是B汽车制造业的龙头企业。2021年MB品牌向新能源加速转换，并宣称在2030年部分市场实现全面电动化。作为合资企业传统燃油车转型的代表，MB品牌具有典型性。而LX、XM作为近年因新能源汽车而出现或者转换赛道的“新势力”车企，也具有相当的代表性。但由于LX、XM均为近年在B地区建设，生产还未铺展开，信息有限。因此本地区的调研对象以MB品牌的情况作为重点，LX、XM的情况作对比观察。

　　为了能够初步掌握几家企业的情况，本阶段主要通过走访工人、招工市场、网络信息等途径，搜集相关工厂工人招工、劳动条件、工资待遇等情况。

　　三、MB品牌

　　MB品牌汽车有限公司（简称MB品牌）成立于2005年8月8日，截至2023年底员工总数11000余人。大兴工厂于2006年投产，以油车为主，年产量在60万辆以上。2018年顺义工厂开工建设，2020年投产，自动化程度高，以电车为主，年规划产量15万辆。

　　1. 用工：

　　1.1 招聘概况：整车厂有长期合作的数个劳务派遣公司，且不同生产部门有不同的合作方。比如：装配车间主要和A劳务派遣公司合作。每年会有校招实习生与劳务派遣签合同。校招为主，有华北、东北、苏北的学校，其中华北职校生比较多。面向社会的招聘条件苛刻，年龄要求18-25岁，并要有相关工作经验。仓库、物流等部门则外包给其他公司运营，以派遣工、日结工为主。2023年年初开做过一次社招后至今未再面向社会招聘。

　　1.2 正式工与派遣工：

　　雇佣比例：装配车间为6:4，其他车间不详，按招聘信息了解的情况只会更高。

　　待遇差别：正式工五险一金齐全，派遣工只有三险，两者工作内容一样。正式工的底薪每年都会调涨，派遣工工资只调涨两次，后续工资不再涨。正式工的年终奖比派遣工多。

　　转正要求：派遣工有转正机会，但首先需要公司有正式工名额，满两年MB品牌工作的工龄，并通过笔试。

　　关于现在的正式工名额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300人里有10个人能够转正。另一个说法是按一个班算，平均10个人里有一个名额。

　　住宿条件：正式工多已成家，在外居住。派遣工多居住在6-8人间宿舍。住宿免费。

　　1.3工作时间与休假：白夜班两班倒，每班15天，每天工作9-12个小时。平时请假容易，给班长发消息就可以。返修车间加班一直很多。装配车间有淡旺季，会根据生产安排给员工放时间不等的假。正式工派遣工的加班时间都会用时间银行的形式调休，每个月不会给足加班费，扣除部分加班时间和放假时间综合计算。具体算法员工并不清楚。2023年MB品牌两家工厂均有超过一个月的停产休假。放假员工回家或在附近找零工。

　　1.4工资收入：装配车间派遣工工资底薪按工龄3500-4150-4700逐年递增，每月400元餐补，住宿免费，工龄3年多的派遣工目前每月综合工资六七千，每年18薪。基层管理都是正式工，班组长底薪在1万块以上。

　　1.5工伤与职安健：有工作手套、劳保鞋等。一年会有一两个工伤，但都压着不报工伤。医药费公司支付。2022年疫情期间闭环生产，每天住在车间，开始的时候睡帐篷，后来东西才慢慢齐全。餐费全免，每天额外有300块的补助。一个月下来除了工资还发了8000多块钱。所以有人并不反对闭环，也有人不愿意闭环，自己辞职走的。但也有一个人发烧请假，管理不放人，结果病死在厂内。媒体上没有公开曝光。

　　1.6 工会：工会只发福利，不管其他事，而且有些只有正式工才有派遣工也没有资格领取。有问题都是找班组长反映。员工普遍不了解集体协商。

　　1.7 工人状态：被访者均为派遣工，对于转正的期待不大，主要原因是名额不多转正困难。清楚正式工和派遣工在工资待遇、工作保障方面的差距，但普遍接受，因为“毕竟人家做了十多年了”。大家对公司设置时间银行导致员工收入减少普遍有意见，但刚开始领导让签知情书时并不清楚，签完以后才明白对收入有影响。工作辛苦，很消耗体力，但能攒到钱。不想一直打工，但也不知道以后做什么。

　　四、新能源车企

　　1. 概况

　　B市目前的新能源汽车制造，以BQ集团，拥有BQ新能源、BMB品牌、BQ蓝谷等。从各官网搜集到的整装车厂目前的生产、人员规模如下表：

　　2. LX汽车

　　2015年7月成立，总部设在B市，生产基地在常州。直到2021年LX接手原B现代汽车一厂，正式在B市造车。但目前B地区只生产一种车型，生产未全面铺展，一线工人数量很少，工资福利待遇等情况只搜集到网络信息，且多为设计研发人员。

　　3. XM汽车

　　成立于2021年9月，设计生产制造均在B市。根据走访过程中了解的情况结合网络信息，截至2024年6月，XM汽车共有员工15000人左右，其中包括研发人员、生产工人、管理人员和其他员工。由于XM汽车尚未量产，且产品零部件主要外包给B周边及全国各地的生产商代工，因此研发人员约占总人数的60%，远高于一般传统车企的10-20%。

　　在走访过程和搜集的员工网络发言中可以看到，XM提供的工资不高于法定标准，年终奖标准更远低于合资企业，员工仍然主要靠加班费维持总收入，以和其他车企持平。

　　员工对于餐食和管理方式上的抱怨比较多，主要是食堂的伙食难吃，价格却很高。导致有些员工为省钱只吃素菜或泡面。管理层的架子很大，班长和督导的管理方式较为强硬。正式工与劳务工的工资差距不大。有员工反映公司并未提供相应劳保用品，需要自行购置。

　　五、劳务中介招聘

　　由于各车企多通过劳务中介招募临时工，因此特别走访了当地劳务中介了解招工情况。B地区的劳务中介，以M地最为知名。这里也是B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企业零散工的主要招聘地。目前约有30多家劳务公司。招聘企业主要为电子厂、医药厂、印刷厂、汽配厂和快递物流公司。招聘的职位多为：普工、技工、叉车工、保安、餐厅服务员、分拣员等。

　　以下是2024年5-6月份M地部分中介发布的汽车制造相关岗位信息，包括整车厂和汽配厂。

　　中介提供的信息往往非常模糊，结合访谈了解的情况可知招聘岗位虽然和其他MB品牌装配车间员工在一个厂区工作，但属于外包公司招募，待遇上明显区别的一点是不能在MB品牌车厂的内部食堂就餐。根据B市目前实行的最低工资标准每月2420元，非全日制从业人员小时最低工资标准26.4元/小时来看，相关工作中，除部分叉车工、座椅厂的招聘条件高于法定标准，其余均低于法定标准。

　　六、总结

　　1. 结合此前的调研报告和日常了解的数据，调研过程中发现的问题点初步总结如下：

　　1.1整车厂装配工人收入整体略高于同地区一般制造业工人，主要体现在长期合同工底薪、津贴，临时工的小时工资略高于其他行业。

　　1.2派遣工滥用现象严重，比例已经远超法律规定标准。正式工和派遣工工资福利社保都有差距，但相对2014年后派遣工要求同工同酬和转正的抗争行动来看，现在的年轻派遣工的要求不强烈，可能与目前派遣工收入仍然高于一般制造业工人，就业环境差有关。

　　1.3员工日常不满主要集中在加班费计算、放假工资、餐食、宿舍条件等方面。

　　1.4 此前在汽车行业的工会集体协商已不再发挥作用。

　　2. 需要进一步了解的情况

　　2.1 网络信息搜集过程中，汽配工人的材料明显少于其他行业工人，视频平台相关主题多为工厂内部人员制作的正面信息。汽车行业对于工人管控的具体情况有待了解。

　　2.2 汽车行业利润摊薄，外资撤退。工人工资福利待遇走向。

　　2.3新势力车企的生产模式和传统车企的区别，自动化程度对工人的影响，正式工比例。

　　2.4油转电过程中工人安置的具体情况，存在的普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