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按摩师被罚600多万！二审了

　　文 | 无忌

　　按摩有罪！最近，河南地方卫健委开先河，对一位小儿按摩师作出处罚：合计被罚660多万，堪称天价。按摩师不服处罚，申请听证被驳回，遂向当地法院起诉卫健委，一审败诉；最近，河南按摩师被罚600多万案二审开庭，我们详细了解了来龙去脉：

　　01一对母女的艰辛

　　陈俊英，来自河南安阳农村，家庭贫困。离异之后，独自带着年幼的女儿讨生活，母女俩经常居无定所、身无分文。

　　陈俊英的女儿叫陈梦宇，幼年身体发育迟缓，幼儿园小班连上了三年，无法正常入学，陈俊英没钱给女儿看病，心焦万分。

　　陈俊英想起自己的外婆和妈妈，她们有些祖传的手艺，在过去缺医少药的年代，经常给人拔罐、针刺、正骨等，让很多人重获健康，十里八村的人慕名而来。

　　在当时，走投无路的陈俊英决定试着给女儿按摩，她希望女儿能和正常孩子一样上学、生活。为此，陈俊英一边打零工、一边学习按摩，每天坚持为女儿作各种按摩。

　　女儿的发育比别的孩子晚很多，直到8岁时才勉强上小学一年级，但是她依然不会穿衣服、不会写作业。陈俊英不放弃，坚持给女儿按摩，终于在二年级的一个早晨，陈梦宇突然会自己穿衣服了，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天光。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陈俊英的拉扯之下，四年级时陈梦宇开始正常学习、直到正常上中学。

　　陈梦宇14岁那年，还遭遇了一次事故，她去初中的路上被车撞了，起初以为没大碍，但后来陈梦宇的脊柱出现了强直问题，手麻腰疼，早上起床整个脊背都是僵的。陈俊英又开始给女儿按摩，这一次，女儿又被按好了。

　　因为经济拮据，生活长期不顺，陈梦宇高中时得了抑郁症，即使后来考上了大学，陈俊英也没敢让她去，母女俩相依为命。

　　日子终归是慢慢好起来了，陈俊英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拿到了保健按摩师证，后来她又拿到了中医中专毕业证。她让女儿考中医助理医师证，陈梦宇很争气地考上了。

　　在给女儿按摩过程中，陈俊英积累了不少按摩经验。陈俊英说自己做的是纯手法按摩，全是摸索了三十多年的按摩经验，不用任何针针药、连拔罐艾灸都不用。她希望帮助不少与陈梦宇有同样问题的孩子。

　　02 为小儿保健按摩

　　2020年7月，陈俊英与安阳市红旗路街道办事处大道西社区卫生服务站合作保健按摩，他们租下一间房摆了两张床，对有陈梦宇相同问题的自闭症、发育迟缓的特殊儿童开展按摩保健工作。

　　陈俊英来自农村，年岁大，不会使用微信二维码，陈梦宇作为女儿，代母亲签下了与该卫生站的合作协议，同时帮助其管理按摩收入的钱物。

　　陈梦宇拥有执业助理医生证，就近就在卫生站上班，偶尔帮妈妈的忙。

　　小儿发育问题，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小儿按摩，也是一个长周期的活，需要一年甚至两三年，很多顾客开始不信任，但是陈俊英的按摩有效果，吸引了远近不少有问题孩子的家长前往。

　　一位名叫赵德荣的家长，孩子六岁多，还蹲不下去，右手中、四指伸不开，与家人不合群，会突然傻笑阻止不了，家人到处治疗即便做法事也无效。经过陈英俊两年多的按摩，小孩子慢慢好起来，可以正常生活了。

　　转账记录显示：赵德荣在两年多时间里先后给陈梦宇转账20多次，累计20万。

　　无论是双方的聊天记录还是视频，赵德荣多次承认给孩子按摩有效果。当然，如果孩子按摩没有效果，作父亲的也不会如此频繁一次又一次地转账。

　　也正是这个叫赵德荣的人，让陈俊英母女陷入绝境。疫情时，赵德荣工作受到影响，他成了被执行人。他得知，有人从陈英俊这讹到钱，他想把自己孩子的按摩费要回去，要讹诈36万余元。

　　陈俊英不答应，赵德荣串联了几位做过按摩保健的家长，把陈俊英的合作按摩的卫生站给举报了。

　　赵德荣向当地卫健委的举报信称：开始按摩说3个月能治疗好，但两年多时间发现孩子病情还没好，陆续花了20万。怀疑是非法行医，自己被骗。

　　陈梦宇提供的聊天记录显示：自己当初并没有说3个月按好，而是说是存在不确定性；在按摩过程中，赵德荣也多次承认按摩对孩子起到了效果。“赵德荣捏造信访内容，安阳市北关区卫健委偏听偏信。”

　　这本来是一桩涉嫌敲诈勒索的案件，但事件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陈俊英母女向地方职能部门如实反映了自己的经历和委屈，其中一次对陈梦宇进行了长达七个多小时的询问。最终，安阳北关区卫健委决定对他们进行立案调查，案由是：非法行医。

　　如果说，陈俊英的按摩没有效果，只是做做保健，那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但关键是她的按摩手法有效果，解决了孩子发育迟缓的疑难问题，容易滑入到“治疗”的语境里。

　　03 按摩还是非法行医

　　2023年8月，河南安阳北关卫健委正式开出了罚单，认定陈梦宇、陈俊英等人开展儿童按摩康复治疗是医疗行为，违反了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

　　安阳北关卫健委开的三个罚单中，陈俊英被罚了6万、陈梦宇被罚了617万，卫生站被罚了20万。

　　为何陈梦宇被罚617万呢？因为陈俊英两年多的44万收入流水是入到陈梦宇账户，按着法规12倍至16倍的原则，卫健委取了个中位数14倍，最终是617万。如果加上没收的44万，母女俩合计被罚没667万。

　　这堪称按摩按出的天价罚单。

　　陈俊英说收到罚单那一刻感觉天都塌了，感觉自己六十多年的努力全部都完了，如坠地狱，再不见天光。“我女儿的二维码叫她帮我收钱，结果这一个举动，我把我女儿也害了。”

　　陈俊英不认可这项处罚，她认为自己44万是从事按摩保健两年多来辛苦的合法收入，没偷没抢没骗，且患儿的身体情况确实好转。“我们所从事的是按摩保健行为不是医疗行为，与社区卫生服务站合作保健按摩，不是承包医疗科室，我们没有治疗也没有医疗行为，不是非法行医。”

　　陈俊英说自己的按摩房间，只有两张床两排沙发，墙上贴了几张儿童画，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按摩房，连诊所标准都达不到。

　　卫健委在2023年6月30日的现场笔录中证实：房间一张床，门口有两张桌子，一个铁皮文件柜，椅子两把。未见小儿自闭症、发育迟缓的专科牌子，未见处方和病历。

　　陈俊英不服处罚，她申请听证会，但听证结果依然是处罚600多万。在走投无路之下，母女俩只能走法律救济途径。

　　北京雷石（昌平区）律师事务所律师得知陈俊英母女的处境之后，免费为她们辩护。在律师看来，陈俊英并未实施医疗行为，所开展的是儿童按摩保健活动，陈俊英具备按摩师证，即便是与卫生站合作也仅为按摩保健，从未从事针灸注射开药等医疗行为。

　　在律师团看来，地方卫健委对医疗行为的认定错误，应当根据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中医药养生保健规范试行》、《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等来判断是否为医疗行为，这些法规是大力支持中医养生保健的。

　　陈梦宇还记得，庭审时一审法院法官和蔼可亲，他说这个卫健委的处罚的确实有太过了，表示会和北关区卫健委谈话。

　　经过近六个月的等待，2024年4月，北关区人民法院作出了与卫健委处罚一样的判决结果，即安阳北关区卫健委没收违法所得44万、罚款人民币617万的行政处罚、同时责令其停止执业活动，“事实清楚，程序合法。驳回陈梦宇的诉讼请求。”

　　河南安阳卫健委对陈梦宇及及其母亲陈俊英是分别做的处罚，即安北卫医罚 （2023）8号、安北卫医罚（2023）9号两份行政处罚。

　　在律师看来，这是对一个非医疗的按摩保健行为进行查处的同一个“违法行为”给予两次罚款的行政处罚，违反《行政处罚法》“一事不二罚”的原则，严重侵害母女俩的合法权益。但律师团的这一点辩护意见未得到法院认可。

　　总计667万的罚款，让这对母女陷入更加绝望中。

　　04 二审争议

　　陈俊英母女不服一审判决进行了上诉，陈俊英案于5月15日在安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在开庭前，他们特意向河南安阳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庭审直播，理由是：本案的处罚标的违法行医争议非常大。不过，河南安阳中院最终没有庭审直播。

　　庭审当天，陈俊英、陈梦宇以及律师到场，对方则是卫健委官员和律师。

　　有中医人士特地从外地赶到现场参加旁听，开庭前这位中医质问当地卫健委官员：为什么罚款这么多钱？依据在哪？安阳有这样的案例吗？哪个家庭有600万？

　　这位官员说：罚的这个钱不归我们，这是上缴给国家的。

　　据这位旁听人士介绍，二审争议的焦点是陈俊英陈梦宇母女有没有非法行医？而律师认为不构成非法行医，第一，陈梦宇有助理医师证，可以在卫生所执业；第二，陈俊英有按摩师证，有证是可以做按摩的。

　　卫健委方的律师则称，按摩是没问题，但在抖音朋友圈平台上说治疗那就是非法行医了。对于按摩，卫健委方律师说，你的证是合法的，但问题是你收的钱没有交给卫生所，你和卫生所是单独分开的，你属于单独执业。

　　据旁听人员称，庭审中，卫健委方很少再提按摩字眼，而是尽量把陈俊英的行为往非法行医上靠。

　　一段视频显示：面对庭审现场咄咄逼人之势，陈俊英情绪激动，嚎啕大哭。她随后被带出了法庭，坐在地上大哭。

　　这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庭审最终结束了，各方坚持自己的主张，陈俊英陈梦宇方坚持认为自己无罪，而北关区卫健委则认为自己660万处罚没问题。

　　法院没有当庭宣判，最终判决结果还有悬念。

　　但卫健委官员的说了一番耐人寻味的话。当庭审结束时，北京律师问北关区卫健委官员：你想过这样罚一个年轻人600多万，她以后怎么生活。她根本还不起，一辈子都毁了。

　　该官员说：其实还不起，也就成了一桩悬案了。

　　陈梦宇案被披露后，引起一些关注，尤其是中医圈。有中医人士称，手法按摩是一种疗法，通过按摩疏通经络、提升小孩的正气，让小孩的机能慢慢恢复，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现在的医师法就是架在中医脖子上的刀，你有证不能用药，有证连按摩都不行，只要有效果那就是非法行医。你治好了病，病人有意见，他都可以搞你，就可以举报你，地方卫健委、法院就可以罚你，最后让中医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