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者的话:“维基解密”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的案件进展,充分暴露出美国在新闻和言论自由问题上的双重标准。12月10日,英国高等法院裁定将阿桑奇引渡美国,他的家人称会提出上诉,并爆料他10月份曾在监狱中中风。出生在澳大利亚的阿桑奇2007年初开始运营“维基解密”网站。2010年,该网站公布大量美国政府有关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的秘密文件,揭露了美国犯下的罪行和劣迹,这也让阿桑奇过去10年“寸步难行”。阿桑奇先是躲进厄瓜多尔驻英大使馆,当2019年厄瓜多尔不再向其提供庇护后,又被关在英国的一座监狱里。如今,最新的裁定又让他的命运成为未知数。北京时间14日凌晨3时,《环球时报》记者王雯雯在她的英文访谈栏目《洞见》(Insight Talk)中视频采访了阿桑奇的弟弟——电影制片人加布里埃尔·希普顿,目前他身在美国,为释放阿桑奇开展抗议和游说活动。希普顿刚完成一部家人为争取阿桑奇获得自由而四处奔走的纪录片,在他看来,如果打着“民主”“自由”幌子的美国政府要给别人讲什么是新闻自由,就应该先释放阿桑奇。而澳大利亚政府也不应该对美国唯命是从。
12月10日,阿桑奇支持者在伦敦抗议英国高等法院将其引渡美国的裁定。
要“继续战斗”的阿桑奇。
阿桑奇弟弟希普顿接受本报专访。
“美国情报部门想让他死”
环球时报:你上一次见到阿桑奇是什么时候?他的状况怎么样?
希普顿:我最后一次见到阿桑奇是去年10月在伦敦郊外的贝尔马什最高安全监狱。他在那座监狱里待了几乎两年,这对他造成影响。过去几年,无论是在厄瓜多尔驻英国大使馆还是在伦敦郊外的监狱,每当我去探望他,都可以看到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阿桑奇所承受的压力确实对他的健康造成影响。10 月份举行上诉听证会时,他刚刚中风。他的健康状况逐渐恶化,我们有点担心他无法熬过这场磨难。
环球时报:当听到阿桑奇会被引渡到美国的最新裁决时,你有什么感受?有关他可能会自杀的担忧是否更加困扰着你?
希普顿:是的,确实如此。我希望他能活下来。阿桑奇非常坚强,也非常有决心。英国高等法院已批准引渡,但我们将与之抗争。阿桑奇要上诉。他必须在 12 月 24 日之前向英国最高法院提出上诉,但我认为我们不能再相信英国法院了。我认为获胜的机会非常渺茫。上周五(12 月 10 日)批准引渡的大法官之一是英格兰及威尔士首席大法官莫尔登·博内特勋爵。他是整个英国最资深的法官。因此,向最高法院提出的任何上诉都必须考虑到这一点——他们需要对英国最资深的法官作出相反的裁决。现在,事态发展完全取决于美国和拜登政府是否真的要让这种对言论自由和新闻业的攻击继续下去。
环球时报:除了上诉,你们还打算做些什么以帮助阿桑奇?
希普顿:我们现在正在世界各地为阿桑奇获释展开活动。我今天在纽约,明天将在华盛顿,呼吁释放他。我们有许多活动的途径,一些活动也正在进行。我刚刚在纽约的英国领事馆外参加抗议活动,那里有很多人,包括名流和媒体人士。人们正在重新关注对阿桑奇遭受的迫害,我们也利用这一点来为他获得自由造势。
环球时报:如果阿桑奇被引渡到美国,他会怎么样?
希普顿:我毫不怀疑他会死。如果阿桑奇被引渡到美国的监狱系统,他们将无法保证囚犯的安全。你只需要看看其他像杰弗里·爱泼斯坦(因涉嫌组织未成年少女性交易受审,在押期间突然离世——编者注)这样的知名囚犯发生了什么。阿桑奇的安全在美国监狱中无法被保证。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假设他们会照顾他或保护他免受现在试图将他关押在监狱的那些势力的伤害。我们从今年9 月华盛顿的调查记者揭露的消息中看到,美国中央情报局内部曾有绑架或杀害躲在厄瓜多尔驻英国大使馆的阿桑奇的计划。我认为这样的情节还没有真正消失。美国情报部门中仍有一些派系希望看到阿桑奇去死。这就是我觉得如果他被引渡到美国会发生的事情。
“美国没有资格教训别人”
环球时报:媒体报道说,你曾经试图游说即将开始工作的拜登政府。和他们打交道令你更加失望吗?
希普顿:曾几何时,特朗普下台之后,人们认为美国新总统拜登可能会放过这一切,回到奥巴马政府时的立场,即如果不起诉同样公开了秘密文件的《纽约时报》的话,也不应当起诉阿桑奇。因此,人们有点期望拜登政府可能会回到那个立场。我们确实与拜登政府的人有过一些早期接触。但是在今年 1 月 20 日拜登总统就职典礼之后,我们就与他们没有联系了。不久之后,他们宣布将对阿桑奇进行起诉。
拜登政府上周刚刚举办所谓的“民主峰会”,他们对新闻自由高谈阔论。当他们将出版商和记者关押在监狱中时,他们正打着“新闻自由”的幌子教训其他国家,并与这些国家谈论美国的新闻自由。阿桑奇是应美国司法部的要求入狱的,他们还要求不准保释他。拜登政府现在有机会向世界展示他们对新闻自由的重视程度。他们谈论新闻自由和就新闻自由问题教训其他国家时不应仅仅是空谈,他们实际上应当对新闻自由表现出认真的态度,他们应该放了阿桑奇。这是向世界展示他们对新闻自由的真正认真态度的一种方式,而不只是就此事向其他国家宣讲。
我看到中国外交部门的人也为在阿桑奇发声。如果拜登政府要给人们讲新闻自由,他们应该释放阿桑奇。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国家会对美国说:“你没有资格教训我们,看看你对阿桑奇做了什么!”
环球时报:有分析认为,阿桑奇的案子是不能容忍曝光真相的美国政府纵容的结果,而这显示了西方的衰落。对此,你怎么看?
希普顿:我们从阿桑奇被迫害这件事中可以看到,如果你揭露美国政府的罪行,或者政府的腐败,你将受到惩罚。美国司法部试图做的是将说实话定为非法。当你看到一个这样做的政府时,你会开始思考,这是民主吗?如果我不知道政府以我的名义在做什么,我是否还生活在一个民主国家?我的投票意味着什么?这只是我们每隔几年进行的一次表演吗?如果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的选票投给什么人或我们纳的税去哪里了,我们在投什么票?我认为,这种对阿桑奇的迫害重创了我们所说的民主的核心。所以,我们需要阻止它并进行某种重建,并阻止西方正在发生的逐渐陷入野蛮的趋势。
环球时报:为什么鲜有美国主流媒体呼吁释放阿桑奇。你对它们的反应怎么看?
希普顿:这些媒体还是可以做得更多一些。它们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也是它们的权利。但它们更应该捍卫阿桑奇的权利。美国媒体需要意识到,它们自己的业务在受到打击。如果揭露罪行是犯罪,那我还能做什么呢?过去 10 年以来,我们一直在说美国主流媒体正在失去受众,因此,它们需要长时间认真地审视自己并做出回答,它们在民主社会中的作用是什么?
“澳大利亚不应仅仅是听从美国的命令”
环球时报:你对澳大利亚政府有什么期待?如果澳大利亚政府介入,会有什么不同的结果吗?
希普顿:是的。澳大利亚刚刚加入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协议。澳大利亚是美国的盟友,所以澳大利亚可以转身对美国说,“嘿,我们是你的盟友之一,放了他吧,让我们的人回家和他的家人在一起”。澳大利亚副总理巴纳比·乔伊斯已经呼吁不要让引渡阿桑奇的案子再继续了。这是一个令人鼓舞的迹象,表明澳大利亚政府可能会做点什么,或者至少副总理站在阿桑奇这一边,认为这是一个问题,一个美国法律怎么可以适用于任何地方的问题。我认为,美国法律可以适用于任何盟国——美国法律的域外适用范围是一个大问题,而乔伊斯看到了这个问题。
我们还可以看到中国华为公司首席财务官(CFO)孟晚舟女士在加拿大的案例。美国利用与加拿大的引渡条约将她扣押。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类似事件一次又一次发生。美国人正在利用这些不公平的引渡条约来追捕他们在政治上不认同的人。
我认为这是澳大利亚政府告诉其最大盟友美国的一个机会:他们希望阿桑奇获得自由。澳大利亚应该利用它与美国的同盟关系来为自己谋取利益,而不仅仅是听从美国的命令。澳大利亚是美国的重要战略盟友,我们应该受到尊重。当涉及我们的公民时,我们应该被倾听。
环球时报:你想过如果阿桑奇获得自由,你们会做什么吗?他的愿望又是什么?
希普顿:我想如果他今年回来一起过圣诞节会非常好。如果阿桑奇能出来,在经历这场磨难之后,他将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身心。我希望他有时间和家人、他的孩子以及未婚妻一起度过安静的时光,有时间重新成为一个家庭,做一些正常的事情,比如带孩子去公园,或者去喝咖啡之类的。我认为目前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梦想。
环球时报:他的两个孩子目前怎么样?
希普顿:他们非常可爱。加布里埃尔和麦克斯都还好,但他们很年幼,对发生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其中一个只在监狱里见到过阿桑奇。孩子们从来不知道他的父亲住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因此,当他们长大并开始了解发生的一切后,我想他们会为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自豪。他们会更加理解他。但眼下,这就是他们所知道的。这是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