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卡耶夫有智慧

　　伊朗前几天在亚洲清算联盟（ACU）峰会上，拉着一帮存在感不强的国家，试图玩去美元的游戏。同样和美国演对手戏的俄罗斯，自然也不甘寂寞。

　　5月24日，俄罗斯也举办了欧亚经济联盟第二届经济论坛。——这名字听起来很大气，比伊朗的亚洲清算联盟听起来更气派。

　　会议讨论的主题名称也非常宏大，叫欧亚一体化议程。给人感觉是俄罗斯在主导欧亚大陆的历史进程一样。

　　会议涵盖的课题也非常的高大上，包括但不限于经贸合作、能源安全、数字转型、技术合作、气候变化等方面的前沿内容。为了让成员国进行更充分的讨论，除全会外，俄罗斯还举办了35场分会议。

　　最特殊的一幕发生在5月25日的全体会议上，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对同台的俄罗斯总统普京说，

　　哈萨克斯坦认为欧亚经济论坛只是一个经济组织，

　　除了经济之外的任何一体化，都可能出现问题，

　　其框架内的任何合作都应该“主要具有经济性质”。

　　媒体对此的解读是，托卡耶夫对普京表示，不能让欧亚经济论坛成为一个类似苏联那样政治、经济、军事等全部都要一体化的组织，不搞“新苏联”。

　　不论媒体的解读角度如何，但托卡耶夫对普京所说“经济归经济”的观点，绝对是有大智慧的表现。这个观点该如何理解呢？

　　俄罗斯此次经济论坛虽然各方面听起来都高大上，但形式多于内容。所谓听起来气势恢宏的欧亚经济联盟，成员也只有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和亚美尼亚等几个国家。从经济角度来说，他们具有两大特色：

　　其一，他们的经济实力都不怎么样，自身麻烦倒是不少。

　　其二，他们搞经济的招数大概只有两种，能源买卖、军火买卖、以及撒钱搞援助。其中俄罗斯既是军火大玩家也是能源大玩家，哈萨克斯坦是能源大玩家，吉尔吉斯坦、亚美尼亚和白俄都扮演着需要援助的角色。至于数字转型、技术合作、气候变化等领域，那都是噱头，他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心思去搞。

　　俄罗斯大张旗鼓地搞这次论坛，根源其实还是想打开更广阔的外交空间。毕竟乌克兰战争爆发之后，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前所未有地猛烈。俄罗斯虽然号称自己不在乎，但作为一个世界大国，还是需要想方设法扩展外交空间。

　　由于俄罗斯的精华部分一直在欧洲，自古以来都认为自己是欧洲一份子。如果俄罗斯想要扩展所谓外交空间，只能沿着欧亚大陆向东施展影响力。这就是所谓的“欧亚一体化”议题的本质。

　　东方国家中，俄罗斯最看重印度和中国。不过中印都是特色鲜明的大国，有着自己独特的利益诉求，既不会和俄罗斯疏远，也不会与俄罗斯结盟。也就是说现阶段的俄罗斯，在面对中国和印度时，并没有优势。

　　除了中国和印度之外，俄罗斯所谓“欧亚一体化”的对象只剩下前苏联加盟国。也就是中亚五国和外高加索三国。

　　外高加索三国中，阿塞拜疆跟着土耳其混。俄罗斯现在有求于土耳其，不好把关系搞僵了。格鲁吉亚虽然是斯大林故乡，但和俄罗斯有领土纷争，加上也有倒向西方的心思，所以和俄罗斯关系也一般。所以只剩下亚美尼亚一个小兄弟还跟着俄罗斯。但纳卡战争中，俄罗斯因不想开罪土耳其和阿塞拜疆而没有全力帮助亚美尼亚，导致亚美尼亚对俄罗斯也颇有怨言。

　　中亚五国中，土库曼斯坦是中立国，基本上不掺和啥事。领土面积最大、资源最为丰富的是哈萨克斯坦，俄罗斯最希望在哈萨克斯坦扩大影响力。乌克兰战争爆发之前，俄罗斯和白俄搞俄白一体化，其实就是试图加强前苏联国家之间的联系。2022年初的哈萨克斯坦乱局，俄军迅速进入哈萨克平乱，就是典型证明。

　　如果乌克兰战争顺利，或者说俄罗斯征服了乌克兰，那么三个东斯拉夫系的国家就会再次趋向于合体。然后再以此为基础，在独联体国家搞一体化进程，必然会大幅扩大俄罗斯的影响力。但是这个蓝图，因为乌克兰战争不顺利被无限期推迟。俄罗斯只能通过更加迂回的方式保住在中亚的影响力。

　　如今的中亚正变得越来越重要。随便举几个例子：中国的路带战略，中亚是重要支点。印度为了和中国竞争搞香料之路战略，中亚国家也是重点。俄罗斯搞独联体，主要小伙伴也在中亚。土耳其搞泛突厥联盟，中亚还是重点。与此同时，西方为了平衡中俄，也把手伸向中亚，当年美国出兵阿富汗，本质就是冲中亚去的。

　　作为中亚最重要的国家，哈萨克斯坦倒向任何一方都会得罪其他各方。

　　从俄罗斯的角度出发，最好的方式是把哈萨克斯坦拉入一个类似于俄白联盟的框架中，从而保持利益最大化。

　　但是对哈萨克斯坦来说，完全没必要把鸡蛋都放在俄罗斯的篮子里。

　　首先，俄罗斯自己不会搞经济，跟着俄罗斯混，日子也就那么回事。毕竟苏联几十年，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都在一个大锅里吃饭，日子也没有过好。现在分家了，就应该各自独立自主过日子。而且大家都是卖资源的，本质上来说是竞争关系。

　　其次，乌克兰战争让哈萨克斯坦心有余悸。毕竟哈萨克斯坦内部，也有很多俄罗斯人；哈萨克斯坦的领土，也有一部分是苏联当年“赠送”的，和克里米亚类似。哈萨克斯坦担心俄罗斯会不会哪天也给自己上眼药。

　　第三，中国有着更大的希望。就算不提历史上哈萨克斯坦和中国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单凭现实中，中国经济的辐射能力远非俄罗斯可比。中国的工业机器和哈萨克斯坦的能源是天然的互补关系，两国之间很容易实现互利互惠。

　　基于这几点原因，托卡耶夫对普京强调“经济归经济”，本质上是说哈萨克斯坦奉行独立自主的政策，不会在政治与军事上倒向任何一方。这个做法一方面是维护哈萨克斯坦的国家利益，另一方面相当于维护了中亚稳定与可持续发展，是非常有智慧的做法。

　　放眼未来，中亚有托卡耶夫这样的政客，将来的日子过得不会差，至少可以避免乌克兰那种遭遇战火洗礼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