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世纪 80 年代以前,西方国家普遍兴起了一轮国家资本主义指导下的福利制度,以色列政府也一样。他们通过提供体面的生活水平,从犹太工人阶级那里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支持。工厂和单位建立工会并提供终身职位,国家提供公共住房,基本物品得到补贴。
2、80年代以来,随着资本主义固有危机的不断深化,国家资本主义的福利政策走向衰败。新自由主义开始盛行。以色列政府撕毁了和工人的契约,大量以色列工人丧失了有保障的工作,遭受临时工、低工资和高物价的困扰。
3、随着新自由主义的盛行,以色列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在经合组织国家中, 以色列的收入不平等程度最高”。根据2021 年11 月的数据,“以色列33.1%的就业者和38. 6%的个体经营者的收入低于最低工资。”
4、上世纪80 年代起,政府主导的住房制度让位给市场,住房市场的私有化促进房价快速上涨。金融危机后,房价上涨势头不可遏制。2007-2015年,房价暴涨一倍。租房价格也大幅上涨。越来越多的青年人在高额的房价和房租面前望楼兴叹。
5、以色列国内不仅有阶级矛盾,还有尖锐的民族矛盾。以色列不到1000万人,约700万人是犹太人,约200万人是阿拉伯人。双方有大量的混居城市,在这些城市中,种族矛盾不是爆发。
6、阶级矛盾加深了种族矛盾。根据以色列国家保险研究所的数据(引文2023),阿拉伯以色列人的贫困率是37%,而犹太人的贫困率为 6.9%。高科技行业从业者是以色列的金领,2021年平均月薪9490美元。以色列中央统计局的调查结果显示,“2/3 的高科技工作者是男性,其中 98%是犹太人, 只有2%是阿拉伯人。”
7、然而,当阶级矛盾尖锐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能清晰地认识到,敌人不是另一个种族的打工人,而是不分种族的资本家。
2011年7月,在“阿拉伯之春”的鼓舞下,以色列社会爆发了一场要求社会正义的群众运动。“这项运动是由达夫尼·利夫发起的,号召那些无力承担特拉维夫高昂租金的人们在罗斯柴尔德大道搭建帐篷。”这是不分种族的劳工的抗议,针对的是不分种族的资本。
“一周之内,数百个帐篷就搭建起来,不仅在特拉维夫,而且在以色列的每个城市。这些帐篷营地成为组织中心,进行全天候的政治讨论,并成为示威活动的焦点,示威人数激增至数十万人。”以色列一共就九百多万人,而当时最大的一次示威活动聚集了46万人。他们高呼“人民要求社会正义”。
人民不分种族地参与进来,最初仅仅限于对房价的抗议,但是很快就提出了更普遍的要求,他们要求免费教育,要求结束私有化,要求公共住房,还要求结束寡头统治。
8、2021年的加沙冲突中,“以色列极右翼团伙,试图袭击提比里亚的阿拉伯公交车司机,并对其实施私刑。犹太和阿拉伯公交车司机立即采取罢工行动,关闭公交车车库,以确保阿拉伯司机的安全。他们组织了一支车队,护送阿拉伯司机返回家园,并确保他们安全到达。”工会发表声明称,“正如工会在正常时期捍卫工人的工作和条件一样,在战争期间它也捍卫所有成员的安全,无论是犹太人还是阿拉伯人。”
9、以色列统治阶级希望用民族矛盾掩盖阶级矛盾,哈马斯不加区分的攻击恰恰给了他们口实。在哈马斯的进攻中,以色列的犹太平民和阿拉伯平民被不加区分地屠杀。这无疑加剧了以色列内部底层民众的分裂。
10、对统治阶级来说,他们一方面希望将阶级矛盾转化为种族矛盾,以转移底层民众的视线。另一方面,他们又要随时警惕,一个不慎就会引火烧身。每一个试图用战争转移矛盾的政权,都可能遭到战争引发的国内矛盾对自身的反噬。
11、目前的中东没有一个国家,敢放手发动民众去反对以色列,他们一边在嘴巴上喊得起劲,一边又会想方设法把人民的自发抗议纳入秩序的轨道。对他们来说,以色列的威胁远远不如被压迫的劳动者来得大。
按国际劳工组织的数据,突尼斯的青年人失业率在2021年就将近40%了,埃及、伊拉克、伊朗、叙利亚大致在25%-30%之间。
伊拉克、伊朗、叙利亚、埃及、突尼斯的青年失业率都超过了阿拉伯之春的时候。
这些国家最担心的不是以色列,而是这些受资本压迫的失业青年。正如以色列最担心的也不是哈马斯,而是国内面临资本压迫的劳动者一样。
彭博社在最新报道中提到冲突可能有三种走向,其中之一就是各国发生骚乱。报道说,“埃及、黎巴嫩和突尼斯都陷入了经济和政治停滞。”停滞导致了巨大的国内不满。不满的青年借抗议以色列的契机聚集起来,已经有了突破边界的苗头。
《经济学人》在最近发布了类似的看法,报道介绍说阿拉伯国家的秘密警察在关注这些动向,“他们的秘密警察通常会压制任何抗议活动,担心示威者也可能反对他们自己的政府。”
阿拉伯世界的人民除了忍受资本的压迫之外,还要忍受地区动荡造成的悲惨境遇。一旦聚集在一起,矛头重新指向自己的政府并非不可能。彭博社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阿拉伯街上,从反以色列游行到反政府骚乱的距离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