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2日,一位《南方周末》王姓记者,来我“44平米的小蜗居”采访。我一向与人为善,对这位浙江老乡的记者抱着完全的善意和不设防,畅开直聊。临别还题签送他我的新书《言不必称希腊》和《光从中华来》,还送了1994年出版的旧著《现代与后现代——西方艺术文化小史》。
但采访完后他又去诱导我的博士生来质疑我:“你不敢面对自己内心吗?”“如果你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让我无比震惊。立即微信要求他“1.取消这次对我采访的公开发表。2.寄回我送给你的三本书……”他仍要求发表,我不同意,之后便无联系。
时间一长,我以为就不发表了。结果昨天朋友转给我,6月13日《南方周末》发表了这篇采访——“‘根本就没有古希腊古罗马古埃及?’黄河清和他眼中的‘西方伪史论’”。
按惯例,记者采访都会把稿件发给受采访者审定后再发表。而这篇采访稿未经我本人修改审定就擅自发表,所以就出现许多口误和不完整的表达。还有记者有意的误导,有必要在此作一些说明。
首先,记者试图将我所属的“西史辨伪”混同于“民科”“民哲”,加以贬低。
当初记者曾找来一篇北大历史学博士郭某写的“聊一聊‘伪史论’的那些惯常逻辑”,想难堪我。我马上传给他“河清答北大郭女博士”,将北大博士驳得惨不忍睹,以致发文的《观察者网》把她从网站专家名录上除名。这一次,他引用人民日报《英语起源于中国,哪来的“迷之自信”?》一文,试图将“西史辨伪”学派混同于“世界文明的源头在湘西”的湖南中心论,误导大家以为“西史辨伪”与后者一样荒诞。其实我在书里明确申明:“‘西史辨伪’与‘湖南中心论’全然不是一回事”(上册第181页)。
同时,记者还反复刻意强调三位“西史辨伪”的早期作者都是“业余”,暗示他们不行。他们三位确实另有主业。但学术是天下公器。自古英雄不论出处,看的是功夫,比的是学术。有本事在学术上进行切磋,暗讽人家“业余”不可取。
第二,记者先问我“学过考古学吗?”然后刻意强调我的回答:“这个东西不需要。我就是用艺术史的方法,所谓的‘考古’不重要”。黄河清竟然认为“考古不重要”,举世哗然!这实际上是利用口头问答没有表达完整意思在断章取义。
我的上下文意思是:质疑西方伪史,学习考古并非必要。采访稿至少漏了“学习”两个字:不是“考古”不重要,而是“学习考古”不那么重要。
这个设问其实是网络喷子经常用来攻击我的问题:你没学过考古学,就没有资格质疑西方“古迹”。以“考古学”的专业名义,让所有质疑西方伪史的人闭嘴,实际上是一种无赖的借口。难道中国只有学习考古学的人才有资格质疑西方“古文明”?不要忘记,西方考古学之父施里曼就不是学考古的,主业是军火商,也是“业余”“民科”!
事实上,质疑西方伪史完全可以从常识去质疑。两河楔形文字泥板没有烧制,埋在地下4000多年没有化为泥土,物理上可能吗?运用这样的物理常识需要学考古学吗?
正是这个物理常识,可以推翻泥板文字记载的“赫梯冶铁文明”。西方历史称土耳其赫梯文明发明冶铁,完全是虚构的伪史。
是我在中国学界首先提出:冶铁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发明!我在《光从中华来》里批评中国考古学泰斗夏鼐先生忌惮西方伪史,认为商朝铁刃铜钺的铁是陨铁,将中国发明冶铁的权利拱手让人。我公开批评这位中国考古学泰斗已三年多,至今未闻他的徒子徒孙出来质疑我,只能说明我的结论是对的。
中国还有一位考古界重要人物,坚守西方规矩:因为二里头遗址没有发现文字,就坚不承认那里是夏朝古城。
中国考古界是西方伪史的重灾区,充斥“冶铁西来”、“青铜西来”、“车轮西来”等各种“文明西来说”。如此迷信西方伪史的考古学,不学也罢!
第三,采访文章多次出现希腊“全是光山”,“希腊全是光秃秃的山”。这明显是口误。准确意思是:我所看见的希腊的山大部分是光秃秃的,并不意味全希腊都是光秃秃,没有树木。
另外,还有一些细节错误。
诸玄识先生的书“大概两三个月就写完了”。应为:董并生先生用了几个月时间,将先前写的文章及资料整理成书。
“2001年他入职浙大后,平均每个月4000元”。不确。是从2000年我入职浙大到2011年,这十多年的工资为4000元上下。
我的“法语著作《静中像》”。书名错了。书名应为:《静之象——中国思想与艺术》(Images du Silence— Pensée et art chinois)(图1)。我在读博期间还写了第一本书《现代与后现代——西方艺术文化小史》(1990年底完稿)(图2)。此书在国内学界最早提出“文化自信”,对西方现代文明的反思至今没有过时。论述西方文化现代性和西方现代艺术之精当,国内艺术史界无人超越。
图1《静之象——中国思想与艺术》
图2《现代与后现代——西方艺术文化小史》
“上海姑娘全面论证了西方的神话和童话都来自中国”。应为:许多西方的神话与童话渊源于中国古籍。
“书桌旁有一个当代艺术的小摆设”。既非当代艺术也非小摆设,而是一件精美的现代木雕(图3)。
图3现代木雕
余姚彭桥“黄氏十八世祖叫黄珣,是明代榜眼,与王阳明同科”。应为:“与王阳明的父亲王华同科”。
“1997年辞职再次去了巴黎”。我第二次去巴黎国际艺术城学术逗留并未向中国美术学院“辞职”。我离开的原因,是该院美术史论的两位领头人物极度崇洋,挟洋自重,看不惯。
采访稿还有许多细节不准确和用句不确当,让我显得怪拙可笑,不再一一列出。
不过记者选我的配图照片还不错(图4),显示2018年我为浙大法语系研究生开系列课,讲解中译法诗歌翻译,用的是我老师许渊冲先生的方法——中诗外译要押韵。我曾押韵中译法翻译《古井水——中国山水诗精选》(L’Eau d’un Puits Ancien - Anthologie de poèmes de paysages en Chine)(图5)在法国出版。巴黎蓬皮杜国立图书馆有收藏我的《静之象》和这本《古井水》。
图42018年我为浙大法语系研究生开课
图5《古井水——中国山水诗精选》
采访稿拖了近两个半月才发表,记者大概是想多找一些黑我或驳斥我的材料吧。他承认“联系多位西方古典学学者,但绝大多数学者拒绝了采访”,理由是“不想为了这些荒谬的言论浪费时间”。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虚弱。
只有两位接受采访。A教授接受匿名采访。B教授——北京大学的高峰枫教授接受实名采访,反驳我“古希腊是有铁器的,这是有考古证据的……”
好极了!这里我公开邀请高峰枫教授写文章,摆出“考古证据”,详细论证“古希腊是有铁器的”。
同时还想点名邀请那位匿名但可以确认的A教授——西南大学古希腊专家徐松岩教授,还有清华大学崇拜古希腊文明的吴国盛教授……恭请两位站出来走几步,不要当缩头乌龟,搞鸵鸟政策,出来写文章来批驳我的《言不必称希腊》和《光从中华来》吧。真理越辩越明!
最后告诉一个好消息:埃及国家博物馆给上海博物馆送来了788件“古埃及”文物!中国略有潘家园历练的的古物爱好者,可以去实践一下“博物馆考古”,现场鉴定古物真伪。多年前一位网友曾给我发来一张古埃及雕像残块照片,里面露出钢筋(图6),仅供参考。莫名的预感:这个展览很可能弄巧成拙,引发中国人对“古埃及文明”的全面怀疑……
图6古埃及雕像残块露出钢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