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平邦：成吉思汗常有，而丘处机不常有

《止杀令》剧照之丘处机

　　我曾经严重怀疑长春子丘处机本是金庸为《射雕英雄传》设计的第一号人物，小说也是以丘处机刺杀卖国贪官段天德开篇的，但估计金庸先生写着写着，忽然觉得一个人格上如此完美又清心寡欲的道士难以撑起一部足以连载经年且能混到巨额稿费的武侠小说，才后来向郭靖、黄蓉的方向“改道”的。

　　其实，民间传说和道家传说里的丘处机一点儿也不似小说写的那么血腥，动不动就背着一颗淋血的人头满街游走，即使是在他热血膨胀的青年时代，大多时间，他不是跟着老师王重阳修道，就是自己在闭关和授徒，这才让全真教可以在他手里弘扬光大，也才有后来连成吉思汗都要求他做大国师――而在金庸的作品里，在成吉思汗眼里，二了巴叽的郭靖的地位也要远远高于丘道长，且丘道长还培养了一个最后祸害大家的杨康。

　　武侠小说里的丘处机与史志里的丘处机，形象上的严重对立，倒让人对这个名字时时充满了好奇，早年我曾在中亚作家关于成吉思汗及蒙古建国史的史书里读到过不少他的故事，相反，倒觉得外国人眼中影影绰绰的那位曾成功劝阻成吉思汗向中亚地区输出更大规模杀戮的丘道长，似乎更接近眼前这部叫《止杀令》的电影里的丘道长，更客观。

　　以一个道士及其道德作为电影的表现主体，《止杀令》在中国电影里算是开了先河――此之前，李安的《卧虎藏龙》里其实表达了许多道家思想，但那还是为了故事性的需要，归根到底是为了电影的商业性，而在王坪先生的这部巨制《止杀令》里，丘处机道长的止杀思想和止杀过程则占据了电影的主题和主体，它既是一种创新，当然，也是一种冒险。

　　好在，丘处机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成吉思汗(涂们饰)，作为中国历史上绝对不可忽视的大人物，也难以在这部电影里因“滥杀”而被直接推上道德的被告席，蒙古铁骑的武功，向来都是商业电影最为崇敬表现的对像之一，所以，我们看到《止杀令》里的这位大汗明显比丘处机的形象更为沉默和模糊，这或者与真正的历史之人相去甚远，想当年“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一个出身野蛮部落的暴力领袖，一心要将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地尽皆收入囊中，他的军队之所以百战百胜缘于野蛮对文明的无度摧毁，当然，从另一种意义上说，那也是新鲜势力对腐朽势力的残酷斗争。

　　从《止杀令》对成吉思汗的表现，我们或还可以断言，即使是1000年后的今天，仍然难以凭当下的世界观对这个世界历史上都算惊雷一出的大人物做出准确的评判。

　　但这不影响赵有亮先生饰演的丘处机道长熠熠闪光的道德形象。

　　据电影，成吉思汗是因几支蒙古商队在西域花剌子模国受辱后断然发动他第一次西征的，其实，这只是为他找了一个勉强的借口，统一天下从来是成吉思汗不可一世的梦想，或者也是当时草原中国崛起的蒙古民族的梦想，即使在成吉思汗死后，他的子孙仍然还发动过三四次这样大规模的西征，直到耗尽蒙古(元)的所有元气。

　　成吉思汗西征途中，因长生不老的愿望，嘱意卫士长刘仲䘵(耿乐饰)带着快马队掉头东行，到山东昆嵛山去请传说中的神仙道长丘处机，不想他们千山万水请来的并不是一个活神仙，而是一个具备深厚科学知识的科学家，成吉思汗及蒙古人想长生不死的蒙昧梦想，在丘处机处得到一个较为科学的解释――爱清洁、讲卫生，自然怯病，去霸心、止杀戳，自然无仇;在成吉思汗军人盘桓1年，大汗终于被打动，下了著名的“止杀令”，电影到此嘎然而止。

　　1000多年来，这些道理一直记载在关于丘道长的一切典籍、故事和传说里，但回头想想这人世间还是成吉思汗常有，而丘处机不常有。

　　以至于，到了1960年代，香港人金庸干脆把丘处机描写成一个凭一口宝剑想屠尽人世不平的武力至上者，从这个意义上说，王坪其实是用这部《止杀令》给丘道长平了反。

　　现在，时值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10周年，10年前的此时，当美国人向伊拉克人打响第一炮的时候，我正在哈尔滨的一家破电影院里看王家卫的《东邪西毒》，而刚刚，又传来巴格达街头发生连续自杀性爆炸的新闻，56人死难，其实这样的情景我们10年前就预料到了，当下的美国人多半像当年的成吉思汗，但他们身边没有那个能言善道的丘处机，丘处机劝阻了成吉思汗的第一次西征，却客观上为蒙古军队之后的西征储备了力量，因此，我看美国的衰落将急遽得不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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