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一个医生炫富,《人民日报》以第一官媒的身份为他点赞,这是何等的屈尊就富,这又是这个医生何等的荣耀。从第一官媒《人民日报》的点赞行动,将今日社会的价值观又一次直接地表明了——有钱你就炫耀吧。至于《人民日报》这段理由:
“只要医生的丰厚收入不是从医药代表那里吃的回扣,不是从患者家属那里收的红包,而是靠勤勤恳恳地更新知识、兢兢业业地提高技能,通过合理的市场机制,用真能耐换成的干净钱,就是对医疗行业、医生职业的正向激励,我们要为之点赞。”
还有点理性和分析能力的我们不会信,恐怕《人民日报》自己也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这话。在一个以钱为信仰的中国,在沦丧良心道德和公德美德的中国,又有哪个医生真的能做到《人民日报》说的这种高尚行为呢?《人民日报》无非是拿出这种冠冕堂皇的假设,来为它的点赞寻求一个并不太可能存在的支撑而已。这跟当初高喊勤劳致富的口号,而经过二三十年后民众才真的明白了原来富起来的人,并不是靠什么勤劳致富,而是靠卖批文搞官倒、投机倒把、“空手套白狼”、侵吞国有资产、私有化国企、圈地强拆“富”起来的,而众多一直想勤劳致富的人,富起来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美梦破灭之后,人们也只能靠加速丧失自己做人良心去赚昧心钱和缺德钱了。这就是中国社会人心道德沦丧的一个历程,这就是中国社会现在是互害模式产生的原因。虽也有操守高尚的人,但绝大多数不会大富起来,即使而有之,他的操守已注定了他决不会去炫富。
说到炫富和历史的逻辑,中国是很有炫富故事的国度。西晋的石崇与王恺斗富,“稽之上志,……,无如石太尉矣,而后魏河间,犹谓‘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人之侈心,岂有底哉!自非茂德,鲜克令终。金谷沙场,河间佛寺,指点而嗟咨者,又何多也。一日为欢,万年为笑。”(《古今笑史》,金谷沙场,河间佛寺:石崇的金谷园已化为战场,河间王的豪宅,也已变成佛寺。)
西晋何曾死后,秦秀议定谥号,说:“曾骄奢过度,名被九域。宰相大臣,人之表仪,若生极其情,死又无贬,王公贵人复何畏哉!谨按《谥法》,‘名与实爽曰缪,怙乱肆行曰丑’,宜谥缪丑公。”
后至唐代,许敬宗死,谥缪,“敬宗孙彦伯不胜其耻,与思古大相忿竞”。
中国历史的逻辑,正是太常博士王福畤所议谥敬宗缪之言:“谥者,饰终之称也,得失一朝,荣辱千载。若使嫌隙是实,即合据法推绳;如其不亏直道,义不可夺,官不可侵。二三其德,何以言礼?福畤忝当官守,匪躬之故。若顺风阿意,背直从曲,更是甲令虚设,将谓礼院无人,何以激扬雅道,顾视同列!”由是观之,对炫富和无德的态度,古官今官尽现矣。
现世的炫富,郭美美这个人物很多人应该还没有忘记,她该是中国红十字会最恨的人。郭美美炫富引公愤后,她妈打遮掩说钱是从股市上几个月赚得的。到最后真相在法庭上公开,郭美美不仅嗜赌成性,而且还个专走高端路线的妓女。
故此而言,从历史到现世的逻辑从来未变,炫富的人,终归是好不到哪里去的人。
《人民日报》还说:“只有让医生过上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才是对生命最切实的尊重和关怀。”这是个条件句,但这个条件句是多么荒谬而且本末颠倒。同为医,古人早已阐明了医德怀人的高低:
“暖曰:‘王独不闻魏文王之问扁鹊耶?曰:‘子昆弟三人其孰最善为医?’扁鹊曰:‘长兄最善,中兄次之,扁鹊最为下。’魏文侯曰:‘可得闻邪?’扁鹊曰:‘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若扁鹊者,镵血脉,投毒药,副肌肤,闲而名出闻于诸侯。’魏文侯曰:‘善。”(《鶡冠子·卷下·世贤第十六》)
“对生命最切实的尊重和关怀”,是只有体现在“只能让医生过上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上吗?不对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的尊重和关怀,致使贫富日益加剧,就业谋生艰难,物价飞涨,住房医疗教育搞成了产业化,不想医社会,而只医“迫人就病”的病人,怎算的是良医呢?不是本末倒置又能是什么呢?在医疗产业化下,第一官媒能说出“只有让医生过上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才是对生命最切实的尊重和关怀。”是轻松说出还是拼出勇气说出?倒是值得深思的。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素问》)医生能挣大钱大富起来的社会,必定是病人多的社会,病人多的社会,必定是一个病态的社会。详看细察,我们的江河湖海空气土地无不被污染,我们的食品难以有安全,我们的市场处处有欺诈,骗子满地走,我们的心灵被邪念玷污,我们的价值观被利益牵引,大量的病人拥挤到医院,到处是医疗广告和推销。
所以,医生敢于傲慢的炫富,恰恰是对病态社会有力的反讽,对炫富医生的点赞,恰恰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朝纲颠倒,是“顺风阿意,背直从曲”,是令“礼院无人,何以激扬雅道”的反道之为。《人民日报》之谓“人民”,难道就不该有丝毫的羞愧吗?
2016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