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良：孟晚舟事件与华为前路

　　孟晚舟被抓，显然不只是国内事件，它是典型的国际事件，它搅动的不只是资本市场，也不只是技术市场，更多带有国际政治角逐的大黑影。美加狼狈为奸，开了一次极坏的先例，商业竞争的政治化和暴力化将会成为影响世界和谐发展的新障碍。

　　事件发生后，中国网络上喊打喊杀的文章很多，如同中美贸易战开打时的情形一样。与此形成鲜明对比地是华为公司，它的态度则聪明得多，虽然深感冤屈，但并没有表现出暴怒，仍然将事件定位在法律解决的层面，且不含有强烈谴责的情绪。某些网民，为了赚点击量，把任正非先生曾经的讲话及工作部署拼接成最新反应，并说是华为的高调反击。这不是帮华为，这是在黑华为，只会起到帮倒忙的作用。

　　在当前形势下，最为紧迫的工作是从国家层面上保持对加拿大的压力，这是一种责任，外交部门明确了她的国籍身份，她就是中国公民，保护中国公民的人权责无旁贷，全国人民会支持政府为此采取的所有必要行动。

　　这里需要提出的一点小建议是：交涉部门在表态时也要考虑周到，讲硬话，肯定能鼓舞民心，但讲了以后，一定要确保能兑现，如果落空，其负面影响会相当大，不但不利于本案的解决，还会刺激某些国家反复挑衅中国主权和侵犯中国公民人权。

　　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建议?大家可以从今年美国打响贸易战以后的表态看出一些问题，无论是民间还是大媒体，硬话讲到了极限，情绪推高到顶点，后面的走势却并非如此，这让美国获得了相当大的心理优势和挑战底气。另外，对“中兴案”的委屈处理也给了美国对中国高科技企业采取新手段的决心，给了美国用国内法处理中美争端赢得胜利的信心。

　　孟晚舟事件将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大家要特别注意!美国对她发出逮捕令是今年8月份，不是近期的事。也就是说，美国的大网早就撒开了。华为或许不知内情，但应有感觉。中国情报机构是不是知情?我不好判断。如果真是一无所知，说明美加情报合作的紧密度相当高，这会给中国处理该案蒙上很多阴影。

　　现在，中国政府的态度很明确：立即放人，否则后果自负。这个警告是指向加方。加方的选择不外乎三条：一是无条件释放;二是批准保释;三是交给美国。

　　除非中国对加方有杀手锏亮出来，否则，加方直接放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能批准保释就算是中国外交干预的不小成功。直接交给美国的可能性也不大。加方最大的可能是批准保释，这对中美都相对好交待一点，用时间来换空间。

　　我个人的担忧有两点：

　　一是我方在多大程度上能坚决拒绝美国国内法适用于华为的商业业务?中兴事件的让步从某种意义讲是间接接受了美国国内法的国际效力，这个先例对华为管不管用?大家必须注意到，外交部声明现在完全只指向加方，虽知是美方要求逮捕孟晚舟，但并未对美方提出抗议和明确要求，显示中方仍寄望中加双方能解决问题。

　　二是不清楚华为公司跟美国在出口管制问题上有没有签署相关承诺协议?如果有，问题就会更复杂化，如果没有，那就相对主动。

　　我个人的看法是什么呢?很简单：第一步当然是希望加方直接放人或保释暂留。如果这一步目标未达到，那就只能启动第二步，暂时中止中美贸易谈判，做不到这一点，很可能又会回到类似于“中兴模式”的轨道，当然，华为不会象中兴那么惨。

　　不过，我的看法估计很难推行，因为“90天谈判期限”之后的压力会很快跟上来，我们对经济增速看得比较重，并不愿意看到经济严重失速，中止谈判的影响自然非同小可。

　　华为的前路将面临什么?

　　从通信产品供应商的角度看，华为毫无疑问是世界一流高科技公司，因为它拥有自己的又属于国际的标准话语权，而且还有一流的通信产品生产能力，特别有意义的是，它还在全世界拥有巨大的市场优势。这是华为可以自信的基础。

　　但是，华为不只是中国的华为，它的产品也并非纯中国造，它的供应商遍布全球，而且最顶尖的软硬件还与美国紧密相关，甚至有部分核心软硬件离不开美国。从这个角度看，华为不能只看成是中国的，它离不开世界。

　　如果了解了华为的真实境况，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在支持华为发展壮大的前提下，一定不要给华为添麻烦，一定要为它营造一个良好的国际国内环境，过度捧高华为，很有可能就是捧杀华为。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不只有纯技术竞争，还有意识形态的斗争，还有集团阵营的斗争，华为需要应对的不只有美国，还有美国的盟友，最近，澳大利亚、新西兰、英国、日本和加拿大的偏执式反应便是明证。

　　在5G时代真正来临之后，华为除了面对爱立信、诺基亚等通信厂商的竞争，还要面对苹果、三星等国际手机厂商的竞争，更大的竞争阻力来源于新兴国家与发达国家集团的矛盾性。华为作为一个企业，它可能不想卷入任何与技术无关的竞争，但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存在世外桃园，在某些情况下，只能被动地接受无理且无耻的挑衅。

　　我个人有个想法，就是希望国人和国家不要把华为过度推高到民族代言人的位置上，尤其是不要把它推到代表中国与列强战争的位置上，这会让它遭受很多莫名其妙地伤害，处理不好，甚至不排除让它轰然倒下。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部署，近几天，政府突然高调宣布中国自明年起推广5G全面商用，似乎在回应美国的技术霸权行为。

　　我个人对这年事是这样看的：如果是既定部署，当然非常支持中国领先科技早日商用。如果仅仅只是对美方霸权的回应，则需要更谨慎再推敲。

　　在考虑5G是否要全面商用的战略时，一方面要考虑中国与其它技术大国的竞争问题，另一方面还是考虑中国通讯技术对外芯片依赖问题。如果中国已经完全能够独立自主地从软硬件两方面向世界推广5G通讯技术及产品，那绝对是值得自豪的大事情，可以大胆向前闯。但如果仍然处于标准独立而核心器件依赖外国的旧模式，那只能视为企业行为和资本行为，是不是还在为它人做嫁衣的老路上?

　　中国快速部署5G商用，不知道是否存在带动节奏以打乱对手部署的含意?如果有，也要考虑清楚商用的主要战场。是个人手机用户战场?还是AI战场?如果是手机战场，恐怕还早了点。如果是AI战场，是否应该考虑清楚中国AI推进的整体水平?如果你的芯片业还整体处在落后状态，有了5G通信技术，也并不能保证你的AI就能取得优势。尽管存在中美竞争的大战略，但我仍不希望爱国心成为技术和资本的绑架物，在完全被西方敌视的环境下，不要简单认为中国抢了先机就能赢得高地，还是要稳扎稳打地推进，成熟一步，就推进一步。如果不顾后果地匆忙大投资，中国通讯厂商很可能会被某些不合适的情绪毁掉。

　　华为，是一家了不起的企业，它的冷静就是它的底蕴，就是它不同于一般企业的独特之处。作为国人，支持华为没错，发出声音也没错，但不要动不动就神吹华为，不要捧杀华为，不切实际地鼓吹，实质上是把华为放在火上烤。

　　华为高管被抓，是一件大事，但中美之间比这事大的事还有很多，等着大家的大事还在后面。在“孟案”被曝光之后，特朗普竟然说自己事先不知情?这说明特朗普嘴上粗糙，脑子还是精明。他怎么可能不知情?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已经承认被捕之前几天就已经接到通知，特朗普会没接到通知?

　　最近，有一件特别令我难以理解的事，乔良先生在某地演讲时，居然说特朗普的美国对世界发生的变局一无所知?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一个老同志也膨胀到如此地步，普通群众怎么不膨胀呢?这岂只是膨胀，这比井里的蛙还要小看了天啊!若美国对世界一无所知，那这几年的世界巨变是谁掀起来的?它为什么要搞乱世界?对世界一无所知，他慌什么慌?不慌，它会打压华为?真不希望这类“自信”误导国人。

　　要处理好中美未来的各类突变，不能光靠激情爱国，也不能靠吹牛拍马，要靠争取民心，要靠呼吁真理，要靠清理汉奸，要靠尊重历史。处理中美关系，大家不要把眼光只盯在华为这样的企业局部上面，说到底，中美关系的处理难易实质上取决于中国未来道路的选择。

　　不管智者还是愚者，在激情状态下，任何人都很难对事物变化做出正确判断，唯有理性能帮助人提高判断力，激情爱国往往都是泡沫，理性分析每每都能如愿。

　　写于2018年12月7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