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之：“黄背心运动”中的历史和未来

　　法国“黄背心运动”的胜利，可能在法国历史上甚或世界人民历史上又一重要事件。

　　为什么是法国?有必要先从资本主义诞生以来的历史中去看看。

　　一

　　资本主义从一六四〇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开始。欧洲的这个岛国，远离欧洲大陆封建社会，新航路的开辟，英国要感谢奥斯曼帝国阻断了欧洲到亚洲的东西陆上交通，海上探险和海上贸易转移到大西洋沿岸，英国的地理位置为它带来了海洋贸易的丰厚回报，羊毛工业发达起来。羊毛价格的不断上涨，贪婪的贵族地主圈占了大量农村土地，是羊毛工业诞生了英国资产阶级。纺织业的技术革新，推动了英国的工业革命，插上机器工业和殖民掠夺的两个翅膀，英国一飞冲天，在世界各地遍地开花，替代西班牙成了第二个日不落帝国。

　　对岸的法国，在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一百多年后的一七捌玖年，爆发了资产阶级大革命，宣布了《人权宣言》，那场大革命要比英国来得彻底，推翻了国王，在断头台上砍下了路易十六的头颅，废除了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尽管之后封建王朝两次复辟，但都在人民维护大革命成果的起义中被赶下台。无产阶级在资产阶级领导推翻封建王朝的斗争中，是站在了资产阶级一边，进步的自由、平等、博爱是无产阶级追随资产阶级革命的动力，初期的无产阶级还不成熟，自觉的阶级觉悟是要等到一八四八年以后了。法国大革命的成果，让拿破仑以横扫欧洲各国的君主专制势力的战争，推动了各国资产阶级的革命。

　　欧洲的十八和十九世纪，是人类历史上最激荡的一个时期，是资本主义与封建势力的较量，政变，起义，战争，破产，冒着黑烟的工厂，为面包只能出卖劳力的工人还有童工，滚滚而来的利润，跟随枪炮走出去的是掠夺，杀戮，殖民，贩奴，世间美好的和丑恶罪恶交织着，如同空气一样充满了世界。如果说十七世纪是荷兰西班牙世纪，那么十八十九世纪则是英法的世纪。

　　资本主义从它诞生到它的膨胀，给世界人民带来的更多的是灾难，追求市场利润如同绞肉机一样把亚非拉地区的人民绞进去粉身碎骨，为追求利润的技术革新和科学发明，都不过是把这架绞肉机再转得飞快些。它到处挑起战端，制造纷争，它到处殖民，杀伐掠夺，它倾销鸦片挣钱，如同今天人们制作毒食品也是为了挣钱一样，完全不顾其它民族的生死，死亡也能成为商品的话，杀人一定是不需眨眼皮的，所谓的忏悔是最虚伪的，它只是在死亡这个商品上的一层好看的包装。如果它们之间有了利益冲突，就要争夺，争夺激烈，就要战争，一战是这个逻辑，二战同样也是这个逻辑，战争一旦打起来，它们就敢突破人类社会的一切约束，最残忍野蛮的属日本和德国，最大胆的是美国，最狡猾的是英国。它们的胜利者用胜利者的美貌遮盖了自己那张原本狰狞的面孔。

　　二

　　历史进到一九一四年，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与英法俄的矛盾激化，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

　　结束一战的凡尔赛合约，制裁了德国，德国失去了阿尔萨斯和洛林，海外殖民地悉数被英法瓜分，战争赔款直到二〇〇九年对法国才赔付完最后一笔款子，跨了九十二年，一战对德国打击是巨大的，但惩罚过重了。最冤屈的则是中国，德国在山东的权益转让给日本，是协约国纵容了日本，使日本对中国的野心加速膨胀。要遵守合约，每个德国人天天就要身背巨石生活，德国就要崩溃，与其背着巨石崩溃，就不如废了它，不必遵守它，它激起了德国人的报复。继续凡尔赛体系的华盛顿会议，又对中国进行利益瓜分，美国势力介入中国，要削弱日本在中国的独占。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只是维持了帝国主义间暂时的利益平衡，但正如列宁所说：“靠《凡尔赛和约》来维系的整个国际体系、国际秩序是建立在火山口上的。”它总是要爆发的。

　　一战压折了德意志帝国，解体了奥斯曼帝国，分解了奥匈帝国，在帝国主义链条上的俄国，列宁领导的苏维埃趁机推翻了俄罗斯帝国。在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唱主角的一百多年里，帝国主义阶段经一战的削弱，无产阶级第一次在世界政治史上正式崛起了。

　　三

　　坐在火山口上的一战后的秩序，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德国意大利和日本打破了，在西方，德国纳粹主义闪电般扫荡了欧洲，占领了十四个国家，在东方，日本军国主义入侵中国，侵占了半个中国领土，老牌的帝国主义在德日的进攻下纷纷缴械收缩，法国政府流亡了，剩下一个英国，凭据英吉利海峡自保，英法荷在亚洲的殖民地不能顾及，送给了日本机会。德国在欧洲推行残酷的种族主义，日本在亚洲实行灭绝人性的杀戮，旧帝国要翻身，新帝国要崛起，东西呼应，要将英法控制的世界秩序重新瓜分。

　　在亚洲，日本将东亚和东南亚划入它的势力范围，把英法荷美的殖民地从它们手里夺过来，做起大东亚共荣圈的美梦。美梦刺激日本偷袭了美国珍珠港，它让美国找到了介入世界大战的充足理由。德军入侵波兰，入侵苏联。苏军反击，又让英国对共产主义带来的危机惴惴不安，英美联手开辟第二战场，它既要打击德国，又要防范苏联。

　　在亚洲到处侵略的日本，在香港，在缅甸，在新加坡，在马来亚，赶走了英军，在菲律宾，赶走了美军，在越南柬埔寨，赶走了法军，的确，欧洲战场使西方列强无暇东顾，日本的侵占，赶走了西方老鬼，但又来了日本魔鬼。

　　二战结束的是帝国主义战争对世界人民的灾难，二战的结束决不是帝国主义列强的善心，而是它们自身也受到了伤害，它们不希望自己损失太大，还要从战败国身上刮下一层最后的油水，只不过这次已不像一战对德国的压榨，它们也学会了教训，所以美国没有惩办日本的祸首天皇，放过了军国主义的游魂。

　　列强之间的残酷二战，跟一战一样，削弱了英国法国德国日本意大利的势力，在它们遍布全球的殖民地地区，民族独立解放战争高涨起来，打出来了一个人民要自由要权利的新世界，它从以前受几个强国殖民压迫下解放出来，特别是以苏联为旗帜的社会主义形态，在寻求民族独立和解放的中国，朝鲜，东欧各国建立了社会主义国家，这些完全不是当初美英能够预判到的。

　　二战让美国得到了最大利益，美国再次发了战争财，还趁机在世界各地建有了军事基地，成为西方列强中最强大的国家，后来用冷战搞垮苏联，美国如愿以偿坐了世界老大。

　　今天的国际秩序还是二战后规定的秩序，目前还没有某种势力能改变它，尽管在这个秩序中，苏联不存在了，社会主义阵营不存在了，所留下的社会主义国家无几了，好像美国可以一切说了算了，但历史的进程再一次出于美国所预料。

　　四

　　七十多年的秩序有想维持的，也有想改变的，日本想改变的则必须维持，容不得挑战。而想改变的，民众的觉醒，人民的权利，已如地下的烈火寻找着出口要喷涌而出。

　　二战战后已有七十三年，老牌的帝国主义被自身的资本主义本性消弱了，如英国，法国，德国，日本，后起的美国在它们的消弱中变成了最强壮的一个，苏联解体了，俄罗斯沦为了二流国家，英国一直紧紧跟随在美国身后，先友后敌的苏联不存在，而俄罗斯依然享受着二战战后秩序的成果。

　　今天的世界是二战秩序下美国主导的世界，日本还继续是美国牵着的一条残废的狼狗，历史在向前，重演有时会发生，但新的帝国不会再崛起。中国在富裕，但离富强还很远，它的本性决定了不会成为到世界上去争霸的帝国，它善于内敛而决不会外张，它明确表示遵守美国主导的这个世界秩序。

　　五

　　法国国旗的三色代表的自由，平等，博爱，资产阶级用这三色引导人民推翻封建专制的口号，企图本阶级专享，但专享不能阻挡思想的外泄，同时也将这人权思想教给了人民，人民第一次用它建立了巴黎公社，第二次用它呼唤出了《共产党宣言》，第三次用它打出了社会主义阵营，第四次用它引导殖民地人民完成了独立和解放。

　　英雄的法国，自由的人民，是勇敢追求自由平等反抗压迫的民族，它果敢英勇，不忍受，不妥协，也不绥靖，它是资本主义国家里革命频次最高的国度。雨果赞美祖国写到：“它慷慨献身，它比其他民族更乐于尽忠，乐于牺牲。”他还写到：“物质是存在的，时间是存在的，利益是存在的，肚子是存在的，但肚子不应该是唯一的智慧”。

　　那些只有肚子智慧的国家和民族，是没有法国精神的。多关注法国，法国总会送来某个惊喜和意料之外的进步。

　　六

　　历史隐藏着规律，规律指引着进程的方向。

　　帝国争霸的历史正在远去，代替它的是人民争权的时代正在走来。

　　二〇一一年美国发生“占领华尔街运动”，这是一场群众性的社会运动，自发的，但又不是没有目标的运动。

　　大众民主运动，在当代世界政治范围内已是西风压过了东风。

　　走上街头的法国“黄背心运动”，继承了法国精神的传统，当波城警察向对垒的“黄背心们”摘下头盔的时刻，男警察是多么高大，女警察是多么美丽。只有争取下去，梦想是妄念的活动，思想是智慧的活动，而胜利是坚持和奋争的结果。

　　信息时代为大众民主运动制造了土壤，是孕育和发展大众民主运动的沃土。世界再也不需要列强来摆布，人民摆布强权的时代却在不知不觉中正悄悄走来。

　　2018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