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麒元：中美贸易战来了，“新三国演义”还会远吗？

　　笔者按：此文全文摘自ICB官微，为港大演讲之节选。

　　中美贸易关系自从两国建立贸易关系以来就在摩擦和曲折中发展，如今贸易战的气氛也愈发剑拔弩张，而各方政策的不确定性对于实体经济发展来说是巨大的考验。面对风云万变的经济走向，中美贸易战的新趋势，风往哪里吹?是吹向寒冬还是暖春?

　　香港大学SPACE中国商业学院(港大ICB)特邀卢麒元先生讲解中美贸易战下的全球新格局。卢先生曾任职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部及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精通世界金融经济，善于分析国际经济走势，对美国的金融战略研究颇为深刻。

　　中美贸易战正走向全面经济对抗

　　广义的贸易战分为四个阶段：贸易摩擦、贸易战、全面经济对抗、新冷战。

　　Ø 贸易摩擦(trade friction)：是指在国际贸易中，国与国之间在进行贸易往来的过程中，在贸易平衡上所产生的。一般是一国的持续顺差、另一国的逆差;或一国的贸易活动触及或伤害另一国的产业。

　　Ø 贸易战(trade war)：又称“商战”，指的是一些国家通过高筑关税壁垒和非关税壁垒，限制别国商品进入本国市场;同时又通过倾销和外汇贬值等措施争夺国外市场，由此引起的一系列报复和反报复措施。

　　Ø 全面经济对抗：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冲突，升级到贸易以外的经济领域，使用非贸易条约和法律对对手进行限制、制裁和攻击。例如，使用国内法(例如反贪或反恐)对相关机构和人员进行制裁和惩戒。

　　Ø 新冷战：国与国之间或国家集团之间，由全面经济对抗进入新冷战，发展到全面的政治对抗。

　　由于处理不当，中美贸易战已经处于处于2.5阶段。也就是说，中美之间正在从贸易战走向全面经济对抗。我们在中美贸易战的初始阶段，对贸易战是什么，走到什么进程缺乏清晰的基本判断。但是现在我的基本判断是，

　　中美贸易战会不会打?已经开始打了。

　　打到什么程度?不会像媒体想象的那么高强度。

　　会不会结束?不会很快结束。

　　中国经济扭曲是贸易战的外部条件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贸易战的历史。中国的第一次贸易战就是中英鸦片战争，因此中国人对贸易战很熟悉，而美国人对此也很熟悉，因为这已经是过去100年以来美国人打的第四次贸易战了。所以，美国人非常熟悉贸易战，经常动用贸易战来解决国内的财政、金融等问题，而如今的贸易战更是拥有一个漫长的历史进程。它起始于2002年，而不是2018年。

　　那么，美国为什么要发动对华贸易战?

　　表层原因看来，是因为美国无解的巨额贸易逆差和财政赤字，而深层次的原因更在于中国的崛起，只要不犯低级错误就不可阻挡，它是历史的必然。这就会引起美国等国家的焦虑，因为每一个国家的崛起和衰落都是历史必然，崛起必然会对其他国家构成挤压。所以深层的原因是中国的迅速崛起引起了美国的焦虑。以前我们总是以西方眼中的中国来看待世界，现在我们要转换视角，以中国的存在将如何影响世界进程的角度去理解美国的焦虑。

　　此外，爆发贸易战需要一定的条件。从内部来看，美国的再工业化进入了起跑阶段。奥巴马执政八年，彻底解决了美国的能源问题，并全部恢复了化学工业，增加了2000多万人就业。这是美国再工业化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解决美国的所有交通问题，用自动驾驶等方法将极大地降低汽车使用量。可以说，美国的再工业化在未来十年是难以想象的，它将颠覆我们现在慢慢成长起来的新型制造业。另一方面，中美贸易战的外部原因就是中国的经济结构进入了极度扭曲的状态。目前中国几乎所有资本都集中在房地产，并且炒高房地产，而大规模的金融运作将导致资本大量外流，以至于中国经济出问题只是时间问题。这为美国发动对华贸易战提供了外部条件。

　　特朗普发动全球贸易战的目的就在于重建高端制造业，完成工业化升级，建立完整的财政税收体系，让美国进入到一个正常国家的序列。他所使用的方法就是从四个方面迅速提升美国资本积累率。

　　1. 美元紧缩，引爆金融危机，导致全球资本回流美国。

　　2. 关税抬高他国制造业成本，逼迫制造业回流美国。

　　3. 减税增加企业的股东权益，刺激企业扩大投资。

　　4. 采用NAFTA模式，重建美国为中心的产业体系。

　　从小布什的钢铝贸易战，到奥巴马的能源和石化战略，再到特朗普的高端制造业，这些都是全球贸易战逐渐开启的进程。

　　以王道对霸道才是制胜之道

　　面对正在升级的中美贸易战，中国的应对策略受到全世界瞩目。在我看来，中国的应对策略首先就应该以王道对霸道。我们总说特朗普非常霸道，那怎么回应这种霸道?凡涉及老百姓的东西，我绝对不打;凡涉及到财阀和寡头的我使劲打，这就是王道。所以我坚决反对对美国的大豆玉米高粱征税，提高税率，更主张将美国的农业税赋降到最低。

　　我们不能使用对等的贸易制裁来对付贸易战，而应该换个做法，针对某些大型垄断企业，采取非关税壁垒的内部的办法进行处理。

　　中国的第二个应对策略就是死守资本积累率。到去年为止，中国常年维持了两位数的资本积累，而美国日本及欧洲那些国家的资本积累率常年徘徊在1、2之间，因此我们几乎是从零开始超越了所有国家。

　　但是现在，中国的资本积累率在一年时间从10降到了3附近，中国的资本正在迅速流向全世界。资本积累率一旦落到0附近，经济就会走向衰落甚至崩溃，因此我们必须死守资本积累率。

　　守住资本积累率可以从六个方面进行：

　　1. 深度调整汇率。我主张汇率改革一次到位，人民币兑美元的价格和港币兑美元价格一样，不要折腾，不要留有预期。

　　2. 三年内启动直接税改革，迅速降低要素价格。这是最核心的措施。三年内启动直接税，可以将资本积累率从现在的3拉到5甚至到10，再维持中国30年的经济增长，那我们基本上就处于一个平稳安全的环境之中。

　　3. 全面启动精兵简政，大幅度压缩财政支出。

　　4. 大幅度降低制造业的税赋以及其他不合理负担。

　　5. 不断改善资本市场的环境，为企业提供较好的融资条件。

　　6. 定向解决制造业的融资成本问题。

　　第三，中国应该以国内法对他国关联机构和个人施以非对称打击。第四，启动水污染和碳排放治理的八万亿投资计划。第五，启动上合组织的马歇尔投资振兴计划，将上合组织的参与过纳入人民币的支付体系。

　　中国将成为“新三国演义”的主角之一

　　中美贸易战有三种可能性：中国赢得贸易战、中美和局，以及败局。从目前状况来看，和局的可能性很大。因为特朗普也犯了一些不该犯的错误，在没有把中国问题处理好之前，就早早向加拿大日本欧盟开展，可能会打出当年小布什那种场景。如果中国处理得当，这场贸易战就可能是场和局。

　　中国和美国的关系经历过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中，毛泽东曾经提出过三个世界的理论，让所有小国家联合起来，针对强权进行合作，这是合纵的领域。但在2006年底，尼尔·弗格森和莫里茨·苏拉里克创造了一个英语新词“Chimerica”(中美国)，又译中美联合体、中美经济联合体、中美共同体、中华美利坚等，指中国和美国间的互利互依关系。这就是两强相连治理世界的连横的领域。但这种“连横”在2012年结束，美国人并不接受中美联合的概念，中美联合的可能性有限。

　　那么，欧亚合作的可能性有没有呢?目前，中国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是对于邻居日本与韩国，中国可以将其联合成为东亚共同体，共同与北美、欧盟抗衡。

　　说到北美，1992年8月12日，美国、加拿大及墨西哥签署了关于三国间全面贸易的协议——北美自由贸易协议，同时宣告北美自由贸易区(North America Free Trade Area ，NAFTA)正式成立。北美自由贸易区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近两年，美墨加就北美自由贸易协议内容重新启动谈判。NAFTA模式将迅速延伸至其他国家，形成以美国为顶部的金字塔式产业集群。

　　中美贸易战之后，全球将形成新三国演义，即NAFTA下的北美洲共同体、中国主导下的东亚共同体、德国主导下的欧元共同体等三洲鼎立的新时代。这个时代可能在2025年就将成型，即使中间出现危机或动荡，但也是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