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灵魂在于,由人所组成的世界是一个有理论支撑的世界,任何一个人群和任何一种事业,都需要相应的理论支撑,俗话说,“盗亦有道”,可见理论的重要性。
当今中国也是这样,在著名的“四个自信”中,“理论自信”非常重要,这是前提,也是基础,因为特定的制度与道路都是建立在相应理论的基础上,如果没有理论自信,接下来的“制度自信”与“道路自信”等便不复存在。所以,有关“理论自信”的提法,充分地展示了理论在政治上的重要意义。
但是,笔者以为,对于理论,仅仅自信是不够的,更不能以此为满足,强调“理论自信”,只是揭示出理论基本属性的一个方面,理论还有更重要的属性,那就是“他信”,或者说,理论必须从“自觉”走向“他觉”,从“自省”发展到“他省”,否则就没有实现它的全过程。
首先,理论的起点是自信。任何一种理论逻辑,持有者首先要自己笃信不疑。譬如,一切革命,首先都是从革命者的理论自信与自觉开始的,即所谓没有革命的理论,便没有革命的实践,这是一条基本规律;为真理而献身,这是古往今来一切仁人志士的最高境界。布鲁诺因为坚信太阳中心说,所以宁愿身蹈火海也不放弃自己的主张,马克思也并非没有谋生发财的本事,却甘愿一辈子在穷苦中奋斗,矢志不移地去构建他的学说与主义,因为他确信自己找到了真理。相反,如果拿自己都不相信的理论去说服他人,这就是最可耻引诱与欺骗,就是江湖骗子的把戏。古往今来,这样的人不计其数,在当今世界与当今中国尤其多。因此,强调“理论自信”是完全必要的,这也等于是在提醒人们,当他们在遭遇任何理论推销的时候,首先要拷问一番,推销者是否自信,否则一切免谈;从事任何事业,人们也首先要拷问,自己是否真诚相信支撑这一事业的理论基础,从而做到勿自欺,勿欺人。这是最基本的起点。
但是,任何理论都不应该、也不可能停留在上述起点上。理论的工具价值决定任何理论都必须为人们所使用,使用的人越多,越能证明其价值与价位,反之,如果哪种理论被其创造者束之高阁,养在深闺人不识,那么这个理论并连同其创始人就一定是傻子或疯子;同样,如果一种理论只局限在一个小圈子内,仅仅为这个小圈子所信奉所遵循,而与外界无关,那么这个小圈子里的人连同他们的理论都一样是傻子或疯子。在工具价值之上,理论还具有真理的意义,追求真理是人类的本性,人类社会的理想就是人人都皈依于真理,理论就是对真理的阐释,其真理的意义有多大,并非取决于自己的诠释,所谓自卖自夸是完全没用,关键要看拥有多少受众,受众越多,真理的魅力越大,反之,就要黯淡无光。所以,只有“自信”而缺少“他信”的理论是失败的,“自信”的圈子越小越失败,最终还是免不了被遗弃。受众的范围越大越成功,这就是理论的魅力之所在。人类有史以来的经验证明,理论永无止境,这句话的涵义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说理论本身的演绎没有止境,二是说在争取皈依者方面,就是在争取受众的道路上,也永无止境。借用佛家一则著名的偈语来表达就是,“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而马克思对此则一语中的——“解放全人类”。
因此,以“自信”为起点,以征服所有人为终点,这是一切理论的基本路径与完整逻辑。这一逻辑证明,理论无法停留在自信的阶段,也不可能止步于自信的阶段,要么征服别人,要么被他人所征服,二者必居其一。
理论的这样一种属性,决定任何理论都天然地具有强烈的排它性,任何有关不同价值观之间不该发生冲突的说法一概都是无稽之谈。宗教作为理论的一种形式,在这一点上表现得十分突出,人类世界几千年来令人眼花缭乱的宗教纷争,就是这种排他性的现实反映。宗教是这样,世俗理论也是这样,其具体表现就是政治斗争,或者以阶级为依托,或者以国家为依托,总之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之间的斗争不可避免。这说明,“理论自信”不可能是关起门自家的事情。从这个意义上看,不能正确认识不同理论之间关系,就不可能正确认识不同国家与不同人群之间的关系。以为自扫门前雪别人就不会过问了,就不会招徕别人的攻击与侵袭,完全是想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