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以程朱理学闻名。
欧洲即将进入文艺复兴的时候,基督教开始受到怀疑的时候,中国出现了理学。
戴震评价理学是以理杀人:酷史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浸浸乎舍法而论理,死矣,更无可救奖。尊者以理责卑,长者以理责幼,贵者以理货贱,虽失,谓之顺。卑行、幼者、贱者以理争之,虽顺,谓之逆。······上以理贞其下,而在下之罪,人人不胜指数。人死于法,犹有怜者;死于理,其谁怜之!”
朱熹提出存天理,灭人欲。
何为天理,何为人欲?
上天自己不会说话,就像基督教的上帝不会自己说话一样。基督教需要主教代替上帝说话。问题来了,主教说出来的话,是上帝的话,还是主教的话?你若觉得主教说的是主教自己的意思,那就准备去宗教审判所吧。实际上,只要你对基督教有稍微的怀疑,或者,你身边的同行、邻居举报你对基督教不够虔诚,你要都准备接收惩罚吧。
封建君王为什么能统治你?是上帝要他统治你!你必须服从他!基督教为封建君主提供君权神授的合法性,封建君主为基督教提供大片教产和统治民众精神的合法性。两者狼狈为奸,牢牢控制统治权。
教会用圣经瓜分统治权。如果封建君主对教会不够恭敬,甚至违逆教会的态度,那就会被革出教门。
于是,欧洲开始了黑暗的中世纪。
理学也一样。天在中国,相当于西方的上帝。皇帝自称天子,袁世凯要祭天。上天不会说话,替上天说话的是儒生。儒生说出的话,就是天理。违背儒生的话,就是违背天理。反过来,“人之饥寒呼号,男女哀怨,以至垂死冀生”等求生存、免饥寒、成家室等正常欲求则是邪恶的“人欲”。明确地说,统治阶级想做什么,以上欺下,以长欺幼,以富欺贫,都是天理,都是应该“”存“”的。被统治阶级想做什么,吃饱穿暖,结婚生育,都是人欲,都是应该“灭”的。至于振臂一呼,那更是大逆不道。
封建君主为什么能统治你?因为他奉天承运,他的行为合乎天理!要存!你的行为是你自己的人欲!要灭!你耗子尾汁!儒生为封建君主提供统治的合法性,封建君主为儒生提供成为官僚,从政的机会。两者狼狈为奸,牢牢控制统治权。
儒生用儒家理论瓜分统治权。如果封建君主敢触动他们的利益,那就准备被他们口诛笔伐,骂上千年吧。
刘邦打天下的时候为什么向儒生的帽子中撒尿?老子披坚执锐,攻城略地,冒着枪林箭雨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你们这些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不够的饭桶,却想耍耍嘴皮子,依靠垄断意识形态解释权,成为统治阶级。呸!
秦始皇焚书坑儒自有残暴的一面,儒生被坑也是活该!
利用不可验证的客观唯心主义理论为阶级统治提供合法性,不是稀罕事。
类似的还有印度教婆罗门和刹帝利之间的关系。
如何评价朱熹及其理论,读者自己判断。
有人问,怎么评价《潜伏》中的李涯,这说来话长:
首先,补充一点当时的历史背景:
民国的失业问题一直是很严重的,尤其是知识分子失业。
据1920年代的统计数字,当时中学毕业能继续升学的学生只有20%左右。
1926年11月,天津《大公报》有感于各级学校的毕业生深造、就业无门,曾发表社评《社会上最大危机》,指出学生无路可走已成为中国社会最大的危机,社评指出,民国以来,国内外大学专门毕业学生每年以数千计,各省中学毕业生每年以数万计,对于大学专门毕业生,国家无最高学府以养成之,社会无学义机关以奖进之,甚至以教员终身,亦复为饥寒交迫。其他大部分欲投身社会者,则政府机关肥美重要之差缺,大小人员盖都与军政要人有联,绝无容纳学校出身人才之余地。闲散职位为数无几,幸而得之,亦复枵腹从公,等于坐毙;至若私人机关,本属寥寥,而当事人物大都脑筋陈旧,厌恶学生,不但非技术人员不肯录取学生,即技术人员亦不乐用专门。故每年国内外大学专门毕业学生,除有父兄特别关系者外,欲循正当轨道,以求容纳于社会者,百不得一。若夫中学毕业学生,除一部分进入专门大学者外,更无消纳之处。
大公报指出:试问,此每年递增数万以上之毕业学生,欲求学不得,欲做事不可能,生计断绝,路路不通,予以相当之知识,迫以及身之饥寒,当年富力强之时,正心粗气浮之际,其心理若何?其愤慨如何?故在今日学校出身之失业青年。对现在社会上政治、经济之组织,咸怀极端不满之意,苟有可成,便思破坏者,与其谓为思想所激,毋宁为生计所迫。近来,南北学生纷纷投效革军,冒白刃而不辞者,其数日多……每年加增数万知识阶级之失业者,即无异于每年加增数万阶级知识阶级之革命者。民国15年矣,以抽象的统计,此种知识阶级因生计而迫于过激者,已在数十万以上。
1840年以后,中国逐步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1900年慈禧太后仓皇出逃。为了强国,鼓励自费留学。为了鼓励留学,取消了科举。
大批留学生就近去了日本,科学文化学了多少不好说,明治维新那套学会了。
留学生回国,没处安置。许多人成了童萌会的成员。许多人学维新志士玩天诛,汪精卫就搞过。
不推翻满清,建立民国,中国就没有出路,我们也没有出路。
1911年,辛亥革命。老一代留学生完成历史使命,成为社会精英。
新一代本土学生又面临和老留学生一样的问题。半封半殖的中国不需要这么多学生,毕业即失业。
1917年,十月革命。不建立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就没有出路,我们也没有出路。
如果读过毛泽东传和周恩来传的话,就知道伟人在年轻的时代有过很长一段失业半失业的生活。是他们不够优秀,还是失业问题严重没有足够的位置安置他们?
读钱钟书的《围城》,方鸿渐回国,也是四处托人找工作。读《青春之歌》,林道静没有生计,后来去了解放区。看《色戒》一群学生没有出路,后来被军统拉拢,成了一次性使用的炮灰。
1924年,黄埔军校招生。报名的学生踩破了门槛。林彪、徐向前、陈赓、左权、萧克、左权、罗瑞卿……当然,对手阵营的军官的名单也很长……胡宗南、杜聿明、戴笠、黄维、廖耀湘……
后来,虽然没有黄埔军校了,但是只要管分配的军校招生,报名者就能踩破门槛。天下大乱,手中有枪,就有饭吃。国军军官不满待遇,可以去中山陵哭陵,蒋介石大怒,陈诚好歹给他们安置。相比之下,学生、知识分子、劳动者做出类似的维权示威事件,会是什么结果?陆桥山怎么对付他们的?
军校不招生,特务班也凑合,也是不乏报名者。青浦班之中,青帮分子、失业工人、年轻学生各占一定比例。
余则成是大学生,与他相比,李涯的文化水平应该不是很高,出身疑似是受过初等教育的帮派分子。
如果没有青浦班,如果不加入军统,他怎么可能成为中校?
当年的国民党反动派内部,政以贿成,裙带成风,但是,靠功绩提拔这一点,似乎还能大致维持。
李涯最大的成功是在延安潜伏,他绝大部分的成绩,都是与共产党你死我活,别人有其他的资本,他没有别的资本,别人有退路,他没有退路。
吴站长是一站之长,掌握大量机密,可以起义,可以隐退,手上基本没有直接沾染的共产党的鲜血。
李涯有什么?他手上除了鲜血还有什么?他连起义投诚的见面礼都没有。
他只能和反动派一起,一条路走到黑。
李涯没有参加红军,没有成为地下党,没有枪口抬高一寸,也没有安心与饥寒交迫,这种人注定被历史前进的车轮碾碎。
风起云涌的时代,渴望向上阶级跃迁却站错了队,结果成了反动派的炮灰。
这样的人,不但中国有,国外也有。
德川幕府若干年阶级固化,幕末终于放开。
能为幕府砍人,就提升你们当武士。
近藤勇确实当上了旗本。
但是最终江户无血开城,大多数大名和将军家都受到了优待,近藤勇却被斩首,土方岁三战死。
当然,支持倒幕的下级武士,后来在西南战争之中也被镇压。
无论是新选择也好,还是新选组曾经的对手下级武士也好,都是为了出人头地,在维护武士利益方面,有共同的利益。
两伙人都是用剑吃饭的,废除武士阶层,他们干什么去?
只不过,新选组维护原有的将军体系,并希望成为效忠幕府的武士,下级武士则是希望新政权保留武士待遇。
大人,时代变了。
现在是使用洋枪的时代了,您的刀剑和长枪,已经被淘汰了。如果您不能学会新的战争技术,财政拮据的新政权为什么会保留您的饭碗呢?
记住,如果不甘寂寞,就要支持顺应新的生产力的发展方向的一派,适应新的生产力。
不然,不论你支持的是幕府还是维新政府,最终都将被历史抛弃。
新选组是站错了队,下级武士是不能顺应新的生产力,两者都被历史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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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到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