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美国是一个身份社会吗？

　　美国种族歧视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认为美国是一个身份社会。刊登在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院国际战略研究第109期简报的文章讨论这个问题。笔者的观点是，美国是一个契约社会，美国本质属性是资本主义。

　　美国是一个复杂的政治体。分析美国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结构，可以有不同的切入点。但是，如果对美国性质发生错误认识，那么，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都可能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美国著名学者塞缪尔·亨廷顿曾经探讨美国社会性质问题。他从美国历史出发分析美国社会构成，讨论美国移民是不是美国人。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角度。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出美国社会结构变化情况，同时也可以解释当今美国社会的许多问题。

　　中国一位著名学者认为，美国已经从阶级政治转化为身份政治。他认为20世纪政治问题很大程度上是由经济问题引起和决定的，可是如今西方国家政治与其说是经济或者意识形态问题，不如说是身份问题。这样的分析令人耳目一新。

　　笔者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理论，对于分析当代美国，仍然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首先，如果只看到身份政治，而没有看到身份政治背后的国家本质，那么，分析美国政治的时候，就会产生错觉。美国可以选举非洲裔美国人担任总统，美国民主党政府非洲裔、亚裔美国官员比比皆是。如果单纯从美国联邦政府官员构成来看，人们很难认同美国仍然是一个身份社会。可是，从犯罪率来看，美国的确是非常典型的种族歧视社会，或者说是非常典型的身份政治社会。

　　当然，随着非洲裔美国人不断增加，“少数族裔”这个概念可能会发生改变。美国可以选举产生非洲裔美国总统，美国民主党内阁官员中有大量非洲移民，但是，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说明问题。这是因为美国是一个资本主义社会，美国平等是建立在资本基础之上的。换句话说，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或者资本，哪怕是美国的“少数族裔”，在美国仍然可以登堂入室，成为国家官员。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许多亚裔纷纷向美国高等院校捐款。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美国高等院校帮助他们培养子女，并且让接受良好教育的子女利用父母的资金，进入美国的“上流社会”，成为美国的决策者。

　　表面上看，美国是一个身份社会。但是，从本质上来说，美国是一个资本主义社会。资本的拥有者和无产阶级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资本主义国家，拥有资本和一无所有存在实质性差异。拥有资本，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从而进入美国政府，担任政府要职。由于缺乏资本，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才会被逐渐的边缘化。

　　美国高等院校、政府机构拥有大量非洲裔美国人。这些非洲裔美国人对自己的身份当然非常在意。可是，他们已经成为美国决策者或者美国“上流社会人士”，他们表面上批评美国种族歧视，可是在内心深处，他们对于美国资本主义制度推崇备至。美国国务院负责政策研究的非洲裔美国官员，居然大放厥词，批评中国的种族政策。这不能不说是对美国政治莫大的讽刺。

　　当非洲裔美国教授受到白人警察不公正对待的时候，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白宫草坪上，举办啤酒会，邀请当时双方参加，共同举杯泯恩仇。这不是消除种族歧视的有效方法和途径，这是在掩盖社会矛盾。

　　在美国这样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无论是白人还是少数族裔，只要拥有足够资本，就可以登堂入室，决定国家的大政方针。这就是为什么在美国这样一个崇尚自由的国家，无论是民主选举还是社区自治，都充分体现出资本的力量。

　　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是，“资本雇佣劳动”。马克思主义关于阶级的分析方法，用来分析美国社会问题，仍然切中时弊。正是由于资本决定一切，在美国这样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种族歧视身份政治才会彻底掩盖资本主义的本质。此起彼伏的集会游行示威活动，反对的是种族歧视，可是，美国资本主义制度才是造成种族歧视的根本原因。

　　其次，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会出现垄断。而垄断必然会导致贫富差距日益扩大，整个社会矛盾不可调和。

　　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那样，美国是一个两极分化国家。少数富裕阶层掌握国家的财富，而绝大多数中产阶级逐渐失去了自己的房屋，变得一无所有。重大疫情期间，美国数百万家庭不得不依靠政府的“食品银行”提供一日三餐。为了缓和社会矛盾，美国共和党政府和美国民主党政府不断发放救济款。美国公民坐在家中，可以收到美国联邦政府的现金支票。家庭成员用政府寄来的支票支付到期的银行贷款。表面上看，这是充满温情的社会制度。可是，从本质上来说，这是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联邦政府刺激经济计划和社会救助计划，建立在寅吃卯粮基础之上。越来越多的财政赤字，导致美国联邦政府利息支付越来越多，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不得不发行更多的钞票，将美国国内通货膨胀问题转移到其他国家。

　　现在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已经意识到，如果这种货币政策持续下去，美国货币的国际信用将会持续下降，美元霸权地位将不复存在。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小心翼翼，一方面协助美国联邦政府实施庞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计划，可是另一方面，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出身的美国财政部长却默许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悄然改变货币政策，采用技术手段巧妙地回笼货币，以便稳定美国货币价格，确保美元霸权地位不会发生动摇。

　　在美国财政货币政策支持下，美国经济将持续运转。由于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实行宽松货币政策，美国资本市场欣欣向荣，美国投资者获得足够利润。可是，美国资本市场的繁荣景象与美国普通中产阶级家庭的窘境形成强烈反差。对于绝大多数美国中产阶级家庭成员而言，除了获得美国联邦政府救济款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出路。而美国联邦政府发放的救济款，等于把美国未来的福利提前支付，这对美国未来经济的发展极为不利。美国实际上已经走上了通往债务危机的道路。包括美国学者在内的许多学者大胆预言，美国有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系统性的经济危机。

　　第三，美国社会治安之所以恶化，是因为美国中产阶级家庭成员失去了工作岗位。重大疫情期间，美国联邦政府实施一系列救助计划，试图恢复美国经济体系。可是，美国是一个服务业比重相对较高的国家。重大疫情给美国的服务业带来毁灭性打击，美国许多中小企业被迫关门倒闭。为了防止失业率大幅度攀升，美国联邦政府小企业管理局按照美国总统的指令，向美国中小企业实施特殊救助计划。中小企业只要不裁减员工，均可向美国联邦政府申请贷款，美国联邦政府提供担保，中小企业从投资银行获取贷款支持。如果中小企业继续营业，不裁减员工，那么，美国联邦政府提供担保的贷款，可以转为美国联邦政府的救济款，美国中小企业不用偿还。

　　正是这样的政策使得美国许多中小企业继续营业。但是，由于实行隔离政策，美国许多中小企业并没有营业收入。对于美国中小企业经营者和美国中小企业员工而言，美国联邦政府的政策，可以让他们生存下去，但是，他们前途渺茫，未来该如何发展，他们充满恐惧和忧虑。

　　正是在这种经济低迷大背景下，美国白人警察的粗暴野蛮执法行为，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非洲裔美国人被白人警察折磨致死，引发声势浩大反对种族主义的声浪。可是，种族歧视所引发的社会政治浪潮，只是表面现象，深层次的原因是，美国经济衰退，美国失业率虽然没有大幅度提高，但是，美国工人无所事事。如果不是从经济层面分析问题，只看到美国社会现象，或者对美国街头政治进行表面化分析，那么，难免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必须坦率地指出，美国当前社会存在的一切矛盾，根源都在于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必然会导致两极分化。资本主义发展到垄断阶段，必然会出现社会对抗。

　　美国民主党政府采取的策略是，极力掩盖或者淡化美国国内的问题，并且通过挑起冲突，转移视线。美国民主党政府之所以把矛头对准中国、俄罗斯、伊朗、朝鲜，原因非常简单，就是担心中国后来居上，担心俄罗斯的军事实力超过美国，担心伊朗在中东地区发挥更大的影响力，担心朝鲜对美国在亚洲地区的军事设施发起攻击。美国国内政治矛盾国际化，导致国际社会处于极度危险状态。如果美国民主党政府不重视国内存在的问题，仍然把国内的问题变成国际问题，那么，美国社会混乱现象将会持续下去。

　　当然，即使美国民主党总统想要解决美国国内的问题也无能为力。不论是在奥巴马执政时期，还是现在的美国民主党政府，都无法改变美国经济结构，当然也无法改变美国的社会状况。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只看到美国的身份政治，而没有看到美国阶级本质；如果只看到美国社会的混乱，而没有看到美国社会混乱的资本主义根源，分析美国社会问题的时候，就会盲人摸象。

　　第四，笔者多次指出，美国民主选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转移视线，掩盖美国社会问题本质。美国民主选举制度，让美国少数族裔选民一次又一次充满希望，可是，一次又一次彻底失望。美国国内社会矛盾，短期内根本没有解决的方案。长期来看，美国社会主义化不可避免。美国参议员桑德斯多次参加美国总统选举，提出的口号，让人们看到社会主义的影子。可是，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那样，社会主义要想在美国取代资本主义，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资本主义本来面目将会不断暴露在人们的面前。表面上的种族歧视，掩盖了美国国内资本主义发展到垄断阶段根深蒂固的弊端。非洲裔美国人登堂入室，成为美国总统，不能改变美国的现状，恰恰相反，更加证明美国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本，在美国这样一个资本主义社会，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掌握国家权力，完全是天方夜谭。

　　资本主义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资本主义取代西方国家的封建主义，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按照中国一些学者的说法，资本主义强调资本中心地位，因此，短期内，实行市场经济国家不能无视资本主义的存在。这种理论逻辑推导，或许有一定的道理。但必须指出的是，打破资本主义的逻辑体系，恰恰是马克思主义精髓所在。

　　马克思主义正是看到了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出现的现象，才提出社会主义的理论，要求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推翻资本主义，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可是，社会主义国家如何在尊重人民主体地位基础上，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这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不能因为在探索的道路上遭遇挫折，而向后退缩，当然也不能看到资本主义仍然具有生命力，而怀疑中国选择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社会主义必须披荆斩棘，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

　　在社会主义发展的过程中，既要看到资本主义缓和社会矛盾的政治策略，同时也要看到资本主义根深蒂固的矛盾。借鉴资本主义发展生产力的有益经验和资源配置的体制机制，同时又要充分认识到资本主义的局限性。美国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这是美国的国家本质，同时也是美国一切罪恶的渊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