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漫谈《欢迎来到东莫村》和《窃听风暴》

　　“中国一定会统一。在政治统一完全实现之前，能不能现在情感上统一起来呢？”

　　一

　　昨天，看了2005年的韩国电影《欢迎来到东莫村》。这部颇负盛名的影片，讲述了一个童话般的战争故事——

　　在韩国东北部靠近三八线的深山里，有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小村庄——东莫村。那里的村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对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的朝鲜战争，也一无所知。

　　韩国军队的少尉表铉哲（申河均 饰）和卫生员文尚相（徐宰庆 饰）由于逃营和掉队，来到东莫村。与此同时，朝鲜人民军上尉李秀华（郑在泳 饰）和士兵张荣熙、徐泽基等也在撤退途中进入了东莫村。在此之前，因为飞机坠毁，美军飞行员史密斯上尉（斯蒂芬•泰休勒 饰）已经在村子里养伤了。

　　当朝韩双方的士兵突然发现对方时，都充满敌意，剑拔弩张，后来才渐渐平和下来。此后几天，在与淳朴的村民接触中，士兵们习惯了东莫村安宁的生活，并建立了友谊。

　　不久，一队韩军伞兵进入东莫村，无恶不作。他们在联手消灭了这些伞兵后，才发现美军误以为东莫村有人民军的高炮阵地，准备通过空袭彻底摧毁东莫村。

　　为了保卫他们心中的伊甸园东莫村，五位朝韩军人决定联手在美国空军的航路上建立一个假阵地，诱使美军轰炸。

　　最终的结局是：东莫村被保住了，但五位韩军、朝鲜人民军士兵全部在轰炸中丧生。

　　这部电影被拍得非常美。

　　导演林光贤是拍广告出身，有的镜头非常有创意，比如表少尉误以为一颗手雷是臭蛋，随手抛了出去，结果在农民的粮仓里爆炸，被炸飞的玉米都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爆米花。

　　影片的音乐则是日本音乐家久石让创作的，姜文执导的《让子弹飞》中配乐《太阳照常升起》，也出自他的手笔。

　　《欢迎来到东莫村》具有明显的反战主题，导演借助东莫村的和平、安宁以凸显战争的荒诞和无意义，但这种控诉，并未触及战争之所以会发生的社会和历史根源，只是诉诸抽象的人性，所以尽管很煽情，但也很无力。

　　这些年来，韩国拍摄了许多以南北分裂为背景的电影，如《共同警备区》《摩加迪沙》《特工》《铁雨》《生死谍变》，等等。

　　这些电影的共同特点是希望在北南双方“普通人”中去寻找共同点，寻求建立相互理解、信任和友谊。其功效在于，在北南双方暂时不能实现政治和解的情况下，首先实现情感上的和解，为未来的统一做情感上的铺垫。

　　这些年，朝鲜电影看得很少了，新世纪以来朝鲜方面有没有拍过类似题材的影片，不得而知。

　　1974年，朝鲜二八电影制片厂拍摄过一部《金姬和银姬的命运》，影片讲述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被分割在三八线两侧的悲剧性命运，插曲《父亲的祝福》极其优美温婉，催人泪下，在中国引起的反响仅次于《卖花姑娘》。

　　拍摄这部电影时，朝鲜各方面的情况，仍然优于韩国。影片一方面控诉了南北分裂给朝鲜人民带来的痛苦，另一方面也表达了“以我为主”实现统一的强烈企图。

　　因为台湾问题，中国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实现完全统一。海峡两岸两岸的分裂状态，也给中国人民造成了极大的痛苦，只是这一点在银幕上很少展示，似乎只有一部2006年拍摄的《云水谣》。

　　坦率地说，无论是与韩国电影相比，还是与朝鲜电影相比，《云水谣》都颇有距离，给人的感觉是只有祥林嫂式的哀怨。

　　中国一定会统一。在政治统一完全实现之前，能不能现在情感上统一起来呢？

　　中国电影界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二

　　最近看的另一部电影，是德国2006年拍摄的《窃听风暴》。

　　影片讲述的故事发生在1984年。东德国家安全局，即著名的斯塔西特工维斯勒上尉（乌尔利希·穆厄 饰）奉命对剧作家德莱曼（塞巴斯蒂安·寇治 饰）及其女友演员克里斯蒂娜（玛蒂娜·杰蒂克 饰）进行全方位窃听。

　　在斯塔西内部，维斯勒以专业和能干著称。但维斯勒本人也没有料到的是，他在窃听的过程中，反而被德莱曼的正直、单纯所感动。当他在窃听器里听到德莱曼饱含情感地用钢琴演奏《献给好人的奏鸣曲》时，甚至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维斯勒选择牺牲自己的前途，凭一己之力保护他们。他通过伪造监听报告以及抢在秘密警察之前取走重要物证等方式，帮助剧作家躲过一场巨大劫难。维斯勒因此被降职到地下室做勤杂工，苏东剧变后，他仍生活在社会底层，靠送报纸为生。

　　德国统一后，德莱曼偶然得知自己一直被窃听，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被逮捕，他通过查阅斯塔西的档案，得知维斯勒一直在保护他。

　　影片的结局是一个童话式的大团圆：德莱曼没有选择与维斯勒相认，而是把他的故事写成了一本书《一个好人的奏鸣曲》，并将这本书献给维斯勒。

　　《窃听风暴》上映后，狂扫德国和欧洲的各大电影奖项，最佳影片、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等纷纷被收入囊中，还获得了当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如何看待这部电影？

　　首先必须指出，《窃听风暴》是站在冷战胜利者即西方阵营立场上拍摄的，等于再次为西方取得冷战胜利进行辩护。考虑到无论是冷战期间还是冷战结束后，西方也有大量侵犯人权的行为，中情局也以各种理由对普通公民进行监控（比如斯诺登揭露的“棱镜计划”），《窃听风暴》的这一姿态无疑是虚伪的；

　　但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前苏联东欧集团国家，尤其是东德，过于依赖斯塔西来维护政治和意识形态，也是一个事实。

　　据专门研究斯塔西历史的德国学者约翰•科勒披露，自1950年创设以来，斯塔西的工作人员始终在增长。1974年，该组织已有全职员工55718人，1980年有75106人，到1989年，则达到91000人。

　　斯塔西控制的“线人”总数接近50万，若将临时线人也计算在内，则可能高达200万人。斯塔西一丝不苟地为600万东德公民建立了秘密档案，考虑到东德的总人口在高峰时也只有1800万人，这一比例是极为惊人的。

　　东德处于冷战前沿，受到来自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极大压力，它有强烈的不安全感，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对斯塔西的过度依赖，代价极大，使人们更加离心离德，加速了剧变的到来。

　　为什么呢？

　　因为斯塔西事实上把每一个东德公民都视为潜在的敌人，其政治后果是，每一个被监视的东德公民也会把斯塔西视为潜在的敌人。

　　斯塔西的所作所为，严重损害了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社会主义制度的正当性。

　　社会主义，是造福亿万劳动人民的正义事业，它应该也能够获得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社会主义国家应该有这个自信！

　　社会主义的性质，决定了政治和意识形态安全的问题，只能靠通过不断提高广大人民群众觉悟的方式来解决，通过使社会主义制度不断变得更加完善、更加民主的方式来解决。

　　早在五十年代，毛主席就对苏联东欧的这种做法就非常反感，曾经明确表示不能搞苏联贝利亚那一套，他并且说，搞这个东西党内党外都紧张，国外也紧张，政治上不好。

　　在苏联、东德已经不复存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不能不感念毛主席的远见卓识以及他对中国人民的热爱和深厚信任！

　　《窃听风暴》大获成功后，因成功过饰演维斯勒而红极一时的男主角穆厄（1953年-2007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披露，他曾经深爱过的前妻简妮就是斯塔西的线人，曾经奉斯塔西之命长期监视自己。

　　简妮因此与穆厄对簿公堂，穆厄则从资料库调取了斯塔西为自己建立的机密档案来做证。但官司正在审理过程中，简妮和穆厄却先后病逝——他们的悲剧为《窃听风暴》的做了一个令人叹息的注脚。

　　【文/郭松民，红歌会网专栏学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高度一万五千米”，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