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鹏：中国古代没有科学？落后西方3000年？

　　有一个谬论流传甚广，就是“中国古代没有科学”。

　　国内很多学者、教授都在鼓吹这个观点，以清华大学的吴国盛为代表，他们认为中国近代之所以落后，不是技术上落后，而是因为中国古代就没有“科学思维”，而希腊、古罗马“自古以来就有科学体系”。

　　其实反驳这个谬论真的很简单.......

　　我举个例子，今天希腊这个国家又小又弱，工业基础差，农业不能自给，没有什么科技水平，动不动经济崩溃，全靠旅游业和外国援助……能不能证明希腊自古以来就是垃圾？能不能证明希腊自古以来就没有科学？

　　大家都知道这是谬论，但天天有人拿这套谬论来套中国和“西方”——“近代中国落后，是因为祖上就不行”；“近代西方牛逼，是因为祖上就牛逼”……我想问一问，今天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祖上到底是谁？希腊？罗马？阿拉伯？他们怎么能乱认爹呢？人种都不一样。

　　有人搞出这套谬论，无非就是要证明：“中国不是近代落后了300年，而是落后了3000年”。

　　“中国不是近代不如西方，而是从祖宗那里就不如西方，是我们的思维方式有问题、我们没有科学的传统……黄河文明就是不如海洋文明，我们的人种有问题……”

　　说来说去，不还是《河殇》那一套？

　　他们就不反思一下，如果古希腊、古罗马真的有现代意义上的“科学精神”、“科研方式”、“科学的传统”，欧洲就不至于有上千年的黑暗时期，就不该有被教会统治的愚蠢中世纪了……如果他们真有系统化的科学研究理念，真能有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得等“大师”的研究方法，那么早一千年他们就该完成工业革命了。

　　既然祖上那么先进、理性、为何上千年的时间都不洗澡、乱伦、信邪教、烧女巫、生产力低下、在粪坑屎堆里生活？

　　你要说古代那点代数、几何、物理结论，那点关于世界的朦胧认识，无论东西方都有一点，无论是西方古代的“原子”说，还是东方古代的“阴阳五行”说，无论是西方古代的“地心说”，还是中国古代的“浑天说”……本质上都是直观的经验和猜想，和真正的科学无关。

　　举某些特定例子没有意义，你要觉得中国古代没有科学的思维、没有科学的研究方式，我也可以举出反例——唐朝僧人一行测出地球本初子午线长度，用的方法就很“科学”。

　　一行在南北线上选取了13个观察点，最北到今天的内蒙，最南到今天的越南，然后安排人在每个地方记录每一天的日影变化，最后将这13个点的数据进行汇总和计算，并得出一个准确的历法时间，同时也推翻了“日影千，里差一寸”错误，得出正确结论为“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而极差一度”。

　　汉朝刘徽《九章算术·圆田术》中，用割圆术证明了圆面积的精确公式，并给出了计算圆周率的方法，他用的是“极限”思想：先做了一个10寸的圆，再做出内接正多边形，从6边形开始，依次做内接正12边、24边形……，共验证到3072边形。这也是极为“科学”的思维方式。

　　有人别跟我扯欧洲古代哲学的“指导”，哲学和自然科学是两码事，自然科学需要大量的、系统化的“实验”，去验证理论，总结规律……而大规模的科学实验，是从文艺复兴开始的，西方现代“科学”的祖师爷不是什么亚里士多德、阿基米德，而是伽利略。

　　实际上，无论是古代中国，还是古代欧洲，都没有现代意义上的“科学”，大家总结的一些代数、几何、物理知识，都是从生产生活中总结出来的一点经验，都算不上系统化的“理论科学”。

　　现代科学的根，在文艺复兴；现代“科技”的根在大航海时代；科学研究，需要大量脱产的知识分子，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近代西方开始大航海、殖民战争的初期，无论是科学理论还是科学技术，本来都没有明显的“碾压世界”，但是大规模的航海冒险，引发了人们对地理学、天文学的研究和探索，广大贵族阶层甚至专门出钱养了一大批“观星师”去观察星空，养了一大批海盗去开拓海疆绘制海图……这才导致了天文、地理、几何、数学的突飞猛进，人类对地球、宇宙的认识也愈发趋近于真实。需求决定了发展方向。

　　而血与火的殖民战争，直接提升了欧洲对科学技术、先进火器的需求，所以才会有越来越先进的风帆战舰、海战火炮、单兵火枪……

　　低成本、暴力的殖民掠夺，促成了欧洲快速的原始积累，也促成了欧洲各国资本家扩大生产、改良机器，倾销更多产品，攫取更多利润……这才是工业革命的真相，这一切绝不是因为什么情怀，而是源于赤裸裸的利益。

　　科学的真正发展其实是在大航海之后，靠殖民地的海量低成本资源，才浇灌出了欧洲的工业革命。即大量的农业人口转化为工业人口。而工业化生产又进一步促进了科技的发展。

　　热力学的发展，能量理论的进步，源自于16、17世纪欧洲纺织业飞速发展，新贵族和资本家需要更强大的生产力、更高效的能量转化方式。

　　随着工厂的大量生产，仅仅依靠国内的市场，已经无满足资本家们的欲望，资本家将目光投向了东方，航海技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在欧洲资本主义发现了新大陆之后，黑色的三角贸易正式拉开，对于航海的需求进一步增加，从而使得科学家对于天文学与数学增加了重视程度，以葡萄牙为例，为了夺取海上霸主的地位，打破意大利的垄断，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便是更好的设备与更精确的数学计算，所运用的便是数学投影法，可以说航海在根本上带动了天文学、数学的进步。

　　资本扩张需要庞大的资源，使得资本家对于殖民地矿产的渴求更加强烈，化学，地质学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如何将开采的矿石提纯，如何找到矿产资源的准确位置，这些问题都促进了化学、地质学、元素分析的大发展。

　　中国近代落后于西方，不止缺了一次文艺复兴，更重要的是却了一次大规模高烈度的全球殖民，缺了原始积累、密集资本、战争和大生产需求……（殖民是血腥残忍的，但却是欧洲崛起的最主要条件）。

　　吴国盛试图把“科学思维”和“技术革新”分开，实际上，科学和技术是分不开的，科学进步和社会生产是相辅相成的，你看哪一次科学的进步，和社会生产力大发展没有关系？

　　近现代大规模的科学创新、科技革命，靠的从来不是个人的聪明才智，而是国家的高投入、密集资本、高度组织化的学习和工作……你想一想，中国1949年之后开始全面工业化，全面系统化学习科学知识，短短几十年就追了上来，靠的是“科学家个人情怀”，还是国家政策和全民的高度组织化？

　　近代300年的落后我们是承认的，实事求是才是真正“科学的精神”，但你把300年的落后归结到3000年的根子上去，还讲科学吗？

　　我们近代落后，那么我们就该拼命追赶、自强不息，而不是膝盖一软，跪倒在西方面前，甚至自轻自贱，怪自己祖宗不行。

　　按照他们的道理，如果未来有一天，西方彻底衰落了，科技工业教育都不行了，大学里都是不学无术的废物，普通人一口一个“地球是平的”……

　　他们会不会冒出一群“海殇学者”，一口一个“我们自古以来就没有科学精神”？
     
     【文/申鹏，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平原公子”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