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简单?
微信圈有个朋友转了篇文章,题目是《8种人可交,9种人不可交》。我没有点开阅读,一见两个数字头就大了,加起来有17种人,要记住且理解并不容易。
人,活在这个世上,从小到大,天天不都要跟人交往吗?不交往,哪有什么社会?活在世上,还得弄清17种人,不是太复杂了吗?既然有人总结出17种人,说不定还有人能总结出27种人,这样搞下去,人世间会越来越复杂。
所谓可交不可交,不外乎普通交往和密切交往,密切一点,也就是交友了。
想交友,不也得交往吗?不交往,你怎知道谁能成友?要交往,还得先搞清17种人?
我现在五十多岁了,也许是运气好吧!到目前为止,这辈子遇到的人中,还没有出现一位绝对不可交往的人,甚至可以说全都是好人。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有个标准:不害我的人都是好人。
与任何人交往,在他未做出害我的事情之前,我就判断他是好人,不管他身上有什么不同的个性或者怪异之处,都不会成为排斥他的理由,只有这样,身心才轻松。
人与人交往,厌恶,抵制,绝大多数情况皆因误会或自我崇高。
我刚参加工作时是进了一家工厂,那里的工人较多,有些人从小就养成了爱骂人爱讲痞话的习惯,甚至有人爱贪小便宜,爱贪小便宜的人就成了大家口中的“坏人”。我当时管生产安排,总有人提醒我要小心。不过,我当时年轻,没想那么复杂,只想把工作搞好,真要是坏人,也得面对。事实上,经过几年的交道,大家认为的“坏”其实都不是真坏,是误会的坏,也就是爱耍一点小聪明,我成全他一下,忽略一下,人家心里就有数了,不会得寸进尺。
到了现在的单位,起初也是有些担忧的,生怕别人起点高水平高,瞧不起咱这半路出家的和尚,对谁都察颜观色,不易与人接近。经过一阵子相互了解,我就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单纯的,为了名利,或许偶尔有点私心,但彼此间的交往是不记仇的,能消化和不能消化的矛盾,都不影响交往的实际效果。部分同事,看起来不怎么被人重视,看起来职称职位也不高,越是交往,越是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亮点和高贵之处。
如果把人生交往面扩展到大中小学时代,那就更简单了,没有利益冲突的年龄段,何来有不可交之人?
总而言之,我这辈子确定未遇到不可交之人,不需要甄别17种人。
如果大家仔细回忆一下自己的人生,应该也能发现,真正不可交往之人极少极少,坏人就更少了。让你舒服的,多交往些,让你不舒服的,控制一下量。
现实生活中,为什么总有些人那么在乎“做人”?为什么总有些人那么在乎交往对象的可交往性?
做人。啥叫做人?人就是人,人不是动物,不做人,还做鬼吗?
做人,遵纪守法崇德,不就够了吗?还讲那么多规矩干嘛?有些人,特别爱指导别人,其实是过于将自己崇高化,属于过分自恋的范畴,总觉得自己做人做得最完美,可以当“做人”的导师。其实,把更多心思花在琢磨做人上面的人,自己身上的问题往往会更多,因为他在鉴别他人的时候,一定会在灵魂深处藏有对别人的保留,这种不真诚的交往方式实际上是可以被体察的,唯有他本人还在自恋情商高。
近些年,中国人总喜欢拿“三观”界定交往,总说三观不合的人不值得交往。
这就复杂了。三观,能全合吗?确切地讲,任何两个人之间都不可能三观全合,一家人之间都不可能做到全合,何况一般人之间。朋友之间,就一定合三观吗?我看未必,或许只合一观,或许只合两观,全合的可能性并不大。交往,交友,是工作、生活或感情需要,时间久了,友谊便建立了,社会给予人与人之间的“彼此需要“才是最重要的,绝大多数情况,并不是因为你愿不愿意。
碰到陌生人怎么办?能简单化吗?
老祖宗有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从未交往过的人,尤其是涉及到利益交换时,是可以多留些警惕的,这并不违反做人原则,这个警惕过程是为建立信任关系做准备,时间久了,陌生人也便成了旧人。当然,利益面前,旧人之间也有失信的事情发生,但它决不是普遍现象,不必有交往恐惧症。
交往简单化,做人简单化,对年轻人尤其重要,等你们悟出这理时就显得有些迟了。当你有很多机会跟很多人打交道的时候,应该是你精力旺盛、精神最畅快的时候,要好好珍惜,要享受交往过程中的幸福。等到你老了,就会发现,年纪比你老的,一年年退休,极少有机会跟你再交往,年纪比你轻的,他们又不太愿意跟你交往,当轮到自己退休的时候,离散型社会让你很难找到交往的对象,即使同一小区的人,也都是天天见面的陌生人。
我们的社会,不知从何时起,慢慢被媒体、网络、出版物和意见领袖带入到一个交往恐惧与社交焦虑时代,过多地构筑做人篱笆,过多地设置交往围栏,过多地制造交往事故,在人际与社会间留下诸多心理阴影,新中国早期那种“天真,烂漫,无忧,诚实,互信“的激情岁月被利益性的交往新标准涂抹得面目全非。
文明,应该是让人与人之间变得更简单,如果方向恰恰相反,做人变得越来越难,应该是文明倒退了,科技进步和物质进步的表观现象不等同于文明进步。
做人简单化,会不会得罪人?会不会讨人嫌?可能会。
被贴上“不会做人”的标签,多半出在“情商低”和“礼尚往来”两个方面未做好。
礼尚往来,从小看到大,从小学到大,不会出大错,偶尔有些失误也无所谓,碰到机会就主动补救一下,硬是补不了,也就算了,让人怪去,或许人家压根就不怪你。
情商低,不可怕,只要不害人,低就低了,这不是什么大缺点。
情商,中国人平均指数可能世界第一。但这又如何?能把智商变成智慧吗?能把智商变成创新吗?很难。中国社会近几十年的诸多深刻矛盾都出在“情商高”上面,大量人把过多的智商用在人情、友情、关系情、面子情、婚外情、虚情等破事上面。
高情商的建立,是消化智商的过程,一个高情商社会,往往是人际交往最累的社会,彼此间顾虑会过多,普普通通的交往,也会消耗人的大量心思,谁都怕自己的言行被人误会和错解,为了避免误会和错解带来的痛苦,许多人就选择回避交往,厌世情结弥漫在空气中。
高情商,可能让人舒服,但它对智商的消耗于社会的负面效应更大。越是干净的交往,越不需要情商,只需要遵纪守法崇德。情商低的人被嫌弃,要么是碍了人家面子,要么是损了人家利益,未必是他真做错了事。
有个同学,在美国呆了几十年,经常回国出差。我问他在两边的体验,他会告诉我:“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不好,在美国,最大的感受就是社会简单,随心所欲,直来直去,不要关系。”我就反问:“是不是你接触不到美国主流社会才如此呢?”他反问:“你一个普通中国人,你算主流吗?平时能接触到权贵主流吗?你不也是跟普通人打交道吗?”
分析中国社会交往复杂化和交往恐惧症的原因,最终都会要归结到利益分享的严重不平衡性上面来,这种不平衡有别于传统西方社会的不平衡,“关系学带来的不平衡”远远超过了“规则创造的平衡”,多数人对交往学问的追求胜于对规则的信仰,智商对社会进步的贡献弱于其在情商上的消耗。最终的结果是,中国人智商总和无法支撑快速进步的需要,必须有多数低情商者为高智商者做垫脚石,必须有大量的外国科技进步向国内输入,“内耗外输”的特征非常明显。
中国人,从种族上讲,应该属于高智商种族,本可以为人类做出更大贡献。
但是,如果要把高智商民族变成高贡献民族,首先应该让中国人变得简单起来,人人变得简单,社会才不复杂,智商才能无忧无虑地服务于社会。
咱们都是人,不是鬼,不是动物,遵纪守法崇德就够了,越简单,越幸福。
附言:
有朋友问我对热点问题的看法,我只能讲,我没怎么用心关注,也没必要过度关注,我只想把生活过得简单点。
写于2022年8月4日星期四
【文/孙锡良,大学副教授,红歌会网专栏学者。原载孙老师新公号“孙锡良B”,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