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良：中国要理性规划“中低速时代”

　　最近些年，中国一直在讨论经济刺激，出了很多自认为有用的时效性政策，混改，供给侧改革，保护私营，扩大外资白名单，等等，该试的都试了，高速目标仍不能实现。万般无奈之下，精英们把降速归因于不该得罪美国。

　　果真如此吗？立即向美国投降，中国经济是不是还可以回归高速区？

　　不可能。欧洲国家，日韩，东南亚，全世界中等发达国家，都处在中低速区，欧盟部分国家的增长为负值，很长时间没有高速奇迹，难道都是因为得罪了美国？

　　中国人喜欢用“黄金十年”来说某个时代好，自去年始，就炒作2002年至2012年是所谓的黄金十年，依据是那十年的GDP增长速度很快，带动了全社会各个产业都有较高速度。

　　然而，那十年是怎么快的？房地产疯炒、疯狂圈地、货币超发、高喊调控……不就是这么快的吗？

　　2013年后，中国开始大力整顿，让部分产业回归理性，速度慢了下来，加之疫情和外部因素的恶化，“高速”二字变得非常困难，中低速时代逐渐成为常态。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也被认为是黄金十年，但那个黄金有极大污染，黑恶横行，乱挖乱采，投机倒把，官倒猖獗，侵吞国资，来个大力整顿之后，立马休克了多年。

　　经济减速后，专家和智囊们又不停唠叨“深水区”一词，说中国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只有通过更大的改革开放才能回归到高速时代。

　　这个定性比较搞笑。如果把中国比喻成一艘大航船，假若是进入了深水区，那航行起来就更加放心和安全，怎么可能会减速？事实上，中国真正进入的是礁石区，有许多暗礁，必须减速前行，如果还是高速硬冲，很可能要触礁。

　　提醒专家们一句：中国将在很长时间内处于中低速区，一个并不算坏事的正常区域。

　　为什么中低速时代会来？我们要看到以下事实：

　　中国人口整体素质仍然不高；

　　中国人口总量和劳动力总量进入双下降通道；

　　中国科技创新力未见整体突破；

　　中国资源动能和市场动能双向不足；

　　中国的外部经贸环境面临双压（挤压和打压）；

　　中国周边和广大太平洋面临双重安全压力。

　　面对中低速，为何会出现全民焦虑？主要有三个原因：

　　一怕GDP追不是美国；

　　二怕印度从后面追上来；

　　三怕解决不了国内矛盾。

　　追美国是一个目标，可以追上，也不一定非得要很快追上，你能量储备够了，追上的资格就有了。

　　印度人口不断在上涨，政策也变得更加积极，人家追赶接近也属正常，即使是超越了中国，咱们也要接受，不要有美国那种见不得人好的心理。当然，如果我们能拿得出自己的办法，印度也未必能快速追上。

　　第三个问题才是真正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还不完全是高速与低速的问题，在高速时代，我们也没有很好处理两极分化的问题和社会公平保障的问题，低速时代突然来临，面上的问题可能就更突出，是时候拿出新观念了。

　　我为什么要强调是“新观念”？因为我们确确实实地已经进入到了“中低速区”，而老观念还是“我们一定要保持高速”。不接受这个现实，疯狂造富的落后政策必将持续跟进，中国的供求关系将进一步恶化，中国将会从中低速区恶化到水平游动或步入下降通道。如果不考虑货币政策和债务膨胀的推动，中国实际上已经出现实质性下降的苗头。

　　日本低速，我们嘲笑它失去的十年，失去的二十年，现在估计得嘲笑它失去三十年。

　　欧洲低速，我们嘲笑欧洲人懒惰不知进取坐享其成。

　　东南亚国家和拉美国家低速，我们嘲笑它们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其实呢，所有国家，无一例外，在快速发展一段时间后，最终都要回到“实际能力”与“实际速度”的匹配阶段，有多大能力，就只能是多快的速度，否则就要出更大问题。

　　发达国家，中低速国家，真的都像今日中国这样举国焦虑吗？似乎没看出来。日本，照样是和谐社会的典范，照样是人均寿命顶尖国家，长期低速的欧洲也好，新马泰也好，拉美地区也好，似乎并不水深火热，“天下唯我幸福”是媒体烘托出来的，决非世界共识。

　　中低速时代真的到了，聪明人应该认识到这个时代特征，不要再继续做基于“高速”的顶设，不要再制造基于“高速”的焦虑，再基于“高速”做政策设计，比吃毒品伟哥还遗害深远。

　　就拿房地产举例，经济学家一波波推动继续炒作房地产，都拿出了数据、图表证明自己正确，看似非常科学，让网友们感觉到他们“很有水平”。其实，老百姓不要去看那些数表图，你就让官方拿出一组数据——发达国家和中等发达国家人均住房面积（不妨重点对比欧洲各国、日、韩，新）。如果中国人均面积已进入发达国家行列，你还去炒作，显然不合适，如果差距远，炒炒也死不了人。专家写论文式的数据堆积是故弄玄虚，就是要钱，把全世界的人均数据一对比，更能分析政策对错。

　　有人会认为，中国住房分配不均，人均面积不科学。这也是无知的表现，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人均面积都是合理平均的吗？今日中国的不平均不正是炒作出来的吗？继续炒，不是更不平均了吗？管理层畸形高收入的地产公司亏损面在放大，借新债还旧债没有尽头，要想实现主动型还债，必须涨房价，所谓救地产，就是由政策托价让地产公司盈利，做出一个靠它们自己“攻坚克难脱困”的假像，其实是变相让老百姓承担债务，房价的每一轮突然暴涨都是救的结果，都是老百姓掏钱创造的“奇迹”，道理就如此简单。

　　现在有一阵很猛的浪潮，不管多烂的企业，只要你不给它融资或放贷，就说是“打压啥啥企业”，钱到手后，个人所得巨款不停往外流，最后留下的烂账或死账没有人在乎，烂尾工程都靠拯救层接盘。

　　必须高声呼喊，巨大航船前面可见的将有礁石，经济发展已经确定进入中低速区，未来所有的政策规划都要基于这一事实，脱离这个事实推另类刺激政策必将事倍功半。

　　印度近十多年比以往更激进，速度也更快，但印度从不天天喊自己要搞“GGKF”，因为它一直在坚持发展理念上的独立性，避免因自己的口号背上包袱，某个提法一旦变成对世界的变相承诺，想扔下就很困难，稍有令西方不满意的地方，就会被说成“闭关锁国”。

　　现在的问题来了，如何规划中低速区政策？

　　今天，我不准备提出自己的政策看法，只是提出对时代的整体判断，必须让顶级人群先接受这个判断，政策建议才有意义，如果精英们仍然秉持“中国必须高速”的理念，必导致群众有“人人都想发大财”的狂热，全民狂热的状态下，任何民间建议都是废话。

　　低速，不等同于不幸福，在于政策安排周全。许多低速国家都在过着轻松的非996生活，你笑它速度慢，他同情你拼命只是为了活着，而不是为了生活。吃穿住已获得满足的国家，它的任务必须体现在让多数人共享成果。如果月薪38元能轻松养活一家人，何必拿月薪38000还焦虑不安？

　　高速，未必就能创造和谐，某些现象让非洲人都难以理解。国人常讲，蠢货太多，骗子已不够用。缅北的骗子和部分被骗的蠢货，看似两类人，本质上又是一类人，都是想发财的人，一种人太坏，一种人太笨，同一目标下的不同结果。为什么都有同一目标？媒体坚守宣传发财光荣，他们为何就不能想发财？

　　高速，谁的高速？人大原副校长吴晓求先生早期支持注册制，但他现在最忧心注册制，他说不少公司假借注册制扭曲上市，几乎要垮掉的伪高科技企业也打着“解决卡脖子问题”这个幌子上市，严重影响了注册制健康。一边光速让财富往少数人手上集中，一边高呼刺激居民消费，你认为这正常吗？中国融资规模最好按季度由某局公布通报一下，让所有人都了解。

　　不健康的高速度必有马扁，不只在缅北有，不只实体中有，不只就业市场和资本市场有，畸形的每个角落都有，“抓老鼠理论”导致同胞互害的余毒影响至少持续百年。

　　关于未来，再简洁说三句话：

　　对近几十多年做总结已恰逢其时，正反都要客观；

　　系统性甚至是颠覆性提法必须摆上桌面，不能把手段当方向；

　　未来设计与新中国最初设计的匹配性已经不能回避，取与舍都是必答题。

　　不做好长期中低速区规划，仍然坚守快速造富神话，未来的很多大事都相当难办，甚至是没法办，历朝历代出问题，都不是经济出了问题，是社会安排出了问题，民心定胜负。

　　什么叫规则安排？就是破中国式金字塔。

　　附言：

　　1，280斤店员被打脸三拳拒不还手，还手就是互殴吗？律师解读说：不还手不代表懦弱，还手必须适度，否则涉嫌违法。评：中国的法律有时让人无语，被打了，反击还得掌握分寸，这一点我倒喜欢美国，被侵害时可以直接举枪还击。关于反击容易被定性为“互殴”，我就想起莫言夸日本侵略兵友善，莫言说日本兵本没有那么坏，是因为中国战场惨烈性让日本兵变得更坏。言下之意，如果中国人不还手，日本人就不会那么坏地杀戮了。“被打还手有罪”是值得讨论的法律。中国还曾有因女性反抗强奸被杀后，精英怪女性不该反抗，说如果不反抗，就不会被杀。布林肯讲，中国不能因为美国制裁就拒绝交流，这话跟莫言之言异曲同工。这些年，精英的奇异想法居然都走进了法律，有一种悲伤感。

　　2，有网友问：“实行免费医疗是否可以堵住腐败？”答：在目前这样一个背景下，一是免费医疗实行不了，二是真免费了，腐败照样难避免。我们只有运动式的事后处理机制，没有可靠的事前管理机制。我本人仍然坚持认为，尽管抓出不少有权的坏人，但大部分医生是很好的，至少我遇到的医生都不错，不能全盘否定医疗行业。希望医生能成为一个有尊严、受尊重、待遇高的职业，因为他们太重要。人，可以不读书，但不能不看病。

　　3，夏威夷火灾已致近百人死亡和一千多人失踪。评：这事若发生在中国，那可不得了，美国和国内的部分人会极尽表演技能。但发生在美国，中国公知会认为，那是民主的火灾，那是民主的亡灵，虽然惨，但不宜批评，因为美国永远代表正确。

2023年8月12日星期六

　　【文/孙锡良，知名独立时评人，红歌会网专栏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