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面对海鲜的复杂心理

　　我这里说的复杂心理，不是指吃不吃海鲜。

　　确实，最近不时有朋友问：孙老师，您还吃不吃海鲜？吃不吃日料？

　　我的回答很简单：到了我们这年龄，什么好吃吃什么。

　　问：那您不怕辐射？

　　答：相信科学。

　　其实这也是我一贯的想法。老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也对妹妹说，90多岁的人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别管健康不健康的，只要当时吃了无碍就行。你想想，就算食品里有什么副作用，对身体有什么危害，产生作用也需要时间呢，管他呢。老母亲去世了，老岳母还在，我对太太也是如是说。

　　上图为在海南时买的海鲜

　　从小生在海边，长在海边，对海鲜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不用说吃，有时到市场去，看见那些大大小小的鱼虾，心里就愉悦。有时买海鲜比吃海鲜还高兴。好朋友郭老师有时和别人挤兑我说：孙老师一闻到海鲜的腥臭味就兴奋，说海鲜！海鲜！

　　但小时候，所谓的海鲜，其实就是小鱼小虾混合在一起的东西，甚至就是将小鱼小虾捣碎制作的虾酱、螃蟹酱。回想起来，在20岁前，对虾之类的，不用说吃，见都没见过。据说，全部出口换外汇了，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当然，见到也买不起，但那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那种小鱼小虾的美味，令人终生难忘，那是真正的海鲜味道。不在海边长大的人，很难有这样的体会。不止一位山西的朋友说，小时候偶尔也会到河里捉鱼，但玩玩就又扔回河里，这东西怎么能吃呢？！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现在，经济条件改善了，哪怕是在不产海鲜的北京，哪怕是在运输和保鲜条件都不太好的前些年，也是海鲜不断。最近这些年，每到冬天去海南过冬，海鲜就更是家常便饭。

　　一次，朋友到海南，说孙老师，请你吃饭，想吃什么？我说，我们只要不吃海鲜，就算改善生活。朋友说，这话霸气！多少有点凡尔赛了啊。有读者可能心想，朋友到海南，不是应该你请客吗？打住，朋友比我有钱，没办法

　　闲话少叙，说最近这些天的感受。

　　日本排放，国内舆论沸腾，直接遭殃的是中国的渔民，即相关的产业。对于以捕鱼为生或以卖鱼为生的人来说，这可以说是飞来的横祸。这是刚刚开海的时候。哪怕是一天前，你也想不到这无妄之灾啊。这再一次诠释了什么叫不确定性时代。太不确定了！

　　无奈之中，又想到了事情的另外一面。

　　前几天，和朋友聊天，又议论到渔业受到的影响。突然间，一个念头浮现出来：假如站在鱼虾的角度，或者从人类长远的利益出发，也许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当然，渔民以渔为生，渔业受到影响，这当然不是一件好事情。海洋受到污染，哪怕是不会对人类造成直接危害的轻度污染，也当然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把话说在前边，请喷子免开尊口。

　　我说的幸事，仅仅是从下面这样一个有限的角度：这些年的过度捕捞，众所周知。密眼网、电鱼、炸鱼，有时可以说，是灭绝鱼性的捕捞。这种过度捕捞，不仅破坏海洋生态，甚至对全球变暖也会产生不利影响。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出于正解还是误解，在未来这些年，人们少吃一些海鲜，过度捕捞能够收敛一点，也许是给海洋和海洋生物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经济史的研究表明，从有史以来，一直到18世纪初期，人类创造财富的能力，以及人们的生活水平，没有太大的变化。凯恩斯说，在那时候，某些时期的生活水平也许比别的时期要高上50％，但不会超过100％。而财富的大量涌流，也就是这两个多世纪的事情。

　　财富大量涌流，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人类对于大自然的攫取。而这种攫取，到今天，不仅已经威胁到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甚至酝酿了随时可能灾难性爆发的危机。

　　在日本开始排放不到一个月，电影《奥本海默》开始在全球热映。我想这应当是一个巧合，但这两者都涉及到一个最危险的东西：核威胁。

　　前面说过了，对于日本的排放，到目前为止，我还是相信科学的结论。但这不能让我们停止对未来核威胁的思考和担忧。历史上很多的灾难，都是从貌似无害的状态开始起步的。未来呢？进一步呢？而更现实的是，由于地缘政治的恶化，核武器的威胁更是不时挑动人们的神经。

　　有人说，自有了核武器以来的这几十年，人类能够生存下来，是一种幸运。但幸运是偶然的，我们人类能永远靠幸运来生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