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坤：从近代中国官僚资本主义的特征说起

　　在半殖民地半封建近代中国社会，曾经有过一个地位显著的官僚资本主义，这个“主义”及其所伴生的阶级曾经如同大山一般地存在，无论在政治舞台还是在经济舞台上都呼风唤雨、左右一切。也就是说，官僚资本主义掌权当政，是一个时期内中国历史的突出特征。

　　官僚资本主义之所以能统治中国，重要的原因在于它有两个重要依靠：一是对外依靠帝国主义。中国的官僚资本主义获取了西方帝国主义的认可认同，没有这种认可与认同，他们一天也统治不下去。同时，西方帝国主义积极扶植中国的官僚资本主义，使之在战略上政治上充当统治中国的代理人，实现彼此间的共赢；二是对内勾结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同中国的封建势力有深厚的血肉联系，在相当程度上讲，封建势力是官僚资本主义的母体，他们彼此之间是前辈与后代的关系，因而二者密切勾结，封建势力依赖官僚资本主义实现新的蜕变，而官僚资本主义则依赖封建势力在中国社会扎根立足。

　　正因为上述两个依靠，所以近代以来中国官僚资本主义具有两个突出的特征：一是强烈的买办性，其基本职能就是从帝国主义主子那里趸来，这其中既有物质技术的趸来，也有精神价值的趸来。简单地说，就是用西方的东西改造中国、改变中国；二是浓厚的封建性，中国的官僚资本主义毫无资产阶级初起时期的那种清教徒精神，而是一经问世就带有浓厚腐朽习气与劣性，无论在精神意志上还是在价值观念上都相当没落，不见一点儿生机与朝气，所表现的个体特征就是骄奢淫逸、鱼肉百姓，惯常在中国社会上飞扬跋扈、横行霸道，而丝毫不见君子绅士之风，把封建社会那种为富不仁的劣根全盘继承并进一步加强了起来。因此，对于盘剥中国，他们比封建势力还更厉害，对于压迫中国百姓上，他们比帝国主义还更猖獗，所以在旧中国压在人民头上三座大山之中，官僚资本主义是中华民族最现实最直接的反动派。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发展到今天，现在的问题是，官僚资本主义在中国是不是已经断子绝孙、绝种绝迹了呢？

　　应该说，改革开放以前，那确实是绝迹无踪了。但是，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入，中国的市场经济不断发展，资本也千姿百态地发育生长了起来，如同肥沃草原上长满各种鲜花野草同时也随处都有毒苗恶株一样，资本的展现形式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在这样的大背景、大环境下，官僚资本主义这个似乎已经绝种绝迹了东西就也在其中鬼影曈曈、若隐若现了。当然，现在我们还不能说当代中国也出现了官僚资本主义，而只是说这个东西的阴影或相关特征已经有相当明显的表现，其具体特点是：

　　其一，变卖国有资本

　　当代中国的许多资本与商业大亨靠盗窃国有企业起家，以此攒下他们的第一桶金，这是不争的事实，并且但凡能这样做的人，都是因为手中掌握有强大的公权，没有公权就不可能做到损公肥私、化公为私，譬如当年的“官倒”。这些新兴资本脱胎于国有，由权力而资本、由资本而权力，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循环上升的发展路线。

　　其二，找到权力靠山

　　中国的市场经济虽然发育时间较短，但复杂与深奥程度比之西方世界典型的市场经济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突出的一点，就是资本和商业主体在面向市场的同时，还必须找到和找准自己的靠山，即权力靠山。过去曾有句老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现如今在市场经济下则是朝中有人好经商。所谓官僚资本主义，简单地说就是“权力+资本”，只是具体“+”的方式在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实现方式而已。我们之所以讲现代中国官僚资本主义鬼影曈曈、若隐若现，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许多新兴资本已在相当程度上实现了与公权力的相“+”，因而这些资本也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官僚资本主义的性质。

　　其三，对外挟洋自重

　　官僚资本主义向前发展努力做大做强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要同西方世界建立深厚的联系，这是他们对内抬高身份、在江湖上纵横捭阖的重要杠杆，也是关键时刻能够靠得上靠得住的政治避风港与身家大本营。正因为这样，所以官僚资本主义往往又要蜕变为西方代理的角色，或者充当西方世界某些功能的中国代理，或者充当西方某个品牌的代理，只要有了这等代理的身份，中国上下就不得不对之刮目相看，就可相当程度上在中国登堂入室了。直白地说，洋化、西化是官僚资本主义相当重要的政治外衣。

　　对比旧中国官僚资本主义的两个突出特征，结合当前新官僚资本主义的某些苗头，我们可以做出这样几点简单的判断：

　　第一，当代中国官僚资本主义的鬼影不过是旧中国官僚主义的现代变异，是近代历史上官僚资本主义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一新发展、新影像。种种现象说明，封建势力的余毒仍然存在中国社会土壤之中，仍然能够能给现代官僚资本主义提供和输送相应的营养。西方现代帝国主义支持和鼓励中国现代官僚资本主义，从根本上说，这种发展符合他们的战略利益。

　　第二，官僚资本主义的新影像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影响与作用值得重视。我们认为，官僚资本主义在任何视角下一概都不具有积极意义。与公有制企业不同，公有制企业或官方资本并不是官僚资本主义，因为这些东西属于社会公共财产，而官僚资本主义仍然属于私有资本，二者的性质迥然相异，各自的目标取向更是南辕北辙，公有制企业的发展目标是增加国家的实力，而官僚资本主义其发展经营的核心要义是为个人发财致富。因此，官僚资本主义就是寄生在国家民族肌体上的毒瘤，虽然现如今还不能说这个东西已经成为一座新的大山，但其消极影响与破坏作用仍然不可低估。

　　第三，对市场经济也要进行“田间管理”，既不能令其自由发展，更不能允许其野蛮生长。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人民对市场经济的认识也不断深化，由低到高、由肤浅到深入、由天真到理性，这其中所得出的一个重要结论，那就是对市场经济也加以有效管控，否则就将有不堪之重。现如今连典型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国家都在这样干，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加强管理的迫切性更变得日益突出，其中一个重要的管理项目，就是要不断铲除官僚资本主义的萌芽，消解这个东西的阴影，无使滋蔓，蔓将难图也。

　　历史上官僚资本主义曾一度骑在了中国人民的头上，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打倒消灭；现如今官僚资本主义在商业金融帝国的大丛林中鬼影闪烁、俨然自成一阀，也需要认真加以对待。至于具体的应对方案应该怎样，言人人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绝不应允许这个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而应该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逐渐将其化解消除。

　　【文/张志坤，红歌会网专栏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