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看到一段视频,是一位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学者在讲话。他在讲话中说,马克思看到了资本家在剥削工人,但马克思没有看到资本家在推动科学技术发展的积极性。他还说,现在信息技术、自动化、人工智能都是在减少生产中使用的工人。这位学者说,这不能怪马克思。马克思在生前不可能后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看起来,这位学者似乎还是在维护马克思。不过,他说的上述这一番话,未必符合实际。
在马克思讨论剩余价值理论的时候,从来没有忽视过科学技术的发展。马克思在其一生中,对科学技术的发展,对于科学技术在生产领域中的应用,一直都是密切关注的。马克思在分析剩余价值生产的时候,看到了绝对剩余价值与相对剩余价值的区别。绝对剩余价值是通过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而获得的,而相对剩余价值,是通过缩短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而获得的。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之所以能够得以缩短,恰恰是科学技术在生产领域中的推广和应用,使得劳动生产率得以提高,从而导致必要劳动时间的缩减。
马克思研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时候,恰恰就是工业革命发生之后并不久远的时代。工业革命导致生产过程中出现大机器生产方式,这自然就是科学技术发展和应用的结果。而且,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生产的观察中还发现。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劳动者使用的数量会逐渐减少,这会导致资本主义生产的产业后备军在不断扩大,从而使劳动力的价格不断下降。劳动力价格的下降,与劳动后备军数量的增加,必然导致工人在获得劳动岗位的过程中出现竞争加剧的局面。这种竞争的加剧,就更有利于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和压榨。劳动力价格下降,意味着工人工资的降低,也就意味着资本家所付出可变资本数额的降低,从而使产品生产成本降低。这样,资本家就有可能获得更高的利润率,从而获得更高比例的剩余价值。
马克思已经预测到了,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随着科学技术更多地进入生产领域,那么工人就从生产过程中的一个部分转化为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对生产过程进行监测与管理。这就是自动化生产的一个必然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对劳动力的综合素质,也就是对劳动力所要求的科学与文化素质则必然达到一个更高的水平。在这种情况下,资本家付给这一类劳动者的工资就要更高一些。但由于在总体上,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使用的劳动力数量急剧减少,即使出现这部分劳动者工资的提升,也不会影响在总体上,资本家对可变资本的付出仍然会呈现下降的趋势。
马克思提出一个资本有机构成的概念。马克思认为,由资本技术构成决定的资本价值构成,就是资本的有机构成。在资本主义生产中,资本有机构成不断提高是资本存在的一个趋势。这其实就是在说,资本为了提高剩余价值率,在大多数情况下,必然要采取先进的科学技术,以提高资本的有机构成。这会降低劳动力的成本,提高剩余价值率。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家并没有主动而自觉地利用科学技术的属性。对资本家来说,只要能够获取更多的剩余价值,那才是他经营的根本目标。如果能够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来使他达到这个目的,他是一定要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的。如果在某种情况下,现在就采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并不能让他获取高额的利润,那么资本家绝对没有兴趣和动机来采用这样的科学技术。资本家甚至为了自己有效获得这样的利润,还有可能暂时封杀这种新技术。这样的情况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远的不说,就看一下今天美国对中国实施科技战的做法吧。为了禁止中国发展高技术产业,美国极力打压中国的半导体生产领域,进行疯狂一般地芯片封锁。最近又出了新招,禁止美国企业对中国的量子技术、人工智能,再加上美国念念不忘的半导体进行投资。能说这是为了促进科技在生产中的进步和应用吗?美国目前在量子技术和人工智能方面,对中国并没有多大的优势。如果从科技在生产中的发展和应用来看,不是应该开展两国科技领域的合作吗?可是美国是怎么做的,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我们能从中看到资本家对先进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应用的热情吗?他们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又表现在哪里?
所以,那位文化学者认为,马克思没有看到科学技术在生产中的运用会导致工人数量的减少的说法并不符合实际情况。马克思看到了。但马克思没有改变他关于资本主义必然走向灭亡的结论。
那位文化学者认为,因为信息技术的革命,信息产业的发展,所以资本家使用工人的数量在减少。然后这位文化学者就得出一个结论,即在这样的情况下,资本家通过剥削工人而获得剩余价值的观点就不成立了。
这里的问题就在于,整个资本主义生产,或者整个人类社会的生产,并不会由所谓信息产业、信息革命的存在,这些产业或者革命就包揽了当前人类的一切生产活动。人类的生产活动所涉及的领域太多了。人类现有的信息技术和自动化技术并不能取代人类社会生产的全部领域。从现实中,我们看到的是,原来一直在发达国家存在着的制造业,现在已经大量地向发展中国家转移。那些制造业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之后,发展中国家的广大劳动者,成为发达国家的资本财团或者跨国集团榨取剩余价值的对象。从绝对数字上看,原来发达国家的资本家剥削本国工人劳动者的时候,那个时代工人劳动者的数量,与今天为跨国集团所剥削和压榨的发展中国家工人劳动者的数量相比,今天发展中国家的劳动者数量要大得多。我们至少能看到的是,即使有了今天的信息革命,但资本家剥削和压榨工人的基本方式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更重要的是,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由于劳动生产率的不断提高,劳动者的必要劳动时间会一再缩短。当这个趋势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一定就是资本主义已经走到尽头的时候。人类社会的劳动就从长期以来的那种单调、枯燥、乏味的令人痛苦的状态彻底改变过来。人们的劳动不再只受某一个单一工种或者工序的局限,而能够更多的自由选择的劳动形式。上午务工,下午放牧,傍晚捕鱼,晚上做批判家。从分工中摆脱出来的劳动才是真正的自由劳动。到这个时候,资本主义制度已经不复存在了,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人们对自由劳动的感受,才真正达到了把劳动作为人生第一需要的状态。
那位文化学者可能对马克思这一整套理论不是非常了解和熟悉,这也怪不得他。他主要是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术业有专攻,这是当下在学术界中无法避免的现实。马克思对人类社会的生产,特别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人类社会生产,观察和研究还是相当深入与深刻的。当然,马克思不可能预料到今天社会发生的全部情况,在这一点上,那位文化学者并没有说错。然而,如果我们更多地了解一下马克思,那么我们就会发现,马克思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和趋势的基本把握和观察的眼光还是比较准确的,是符合今天人类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的。特别是资本有机构成不断提高的趋势,恰恰证明了马克思关于在生产领域中科学技术得到广泛运用的普遍性与必然性。这可以用马克思著作中的论述和观点加以证明。人们可以参阅马克思的《资本论》、《1857—1858经济学手稿》、《1861—1863经济学手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