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自开国战略时期起,在大多数情况下其国家战略是采取先发制人与后发制人混合交替使用的,它们背后的价值取向表现为十足的实用主义、功利主义,甚至于机会主义的哲学与策略方式方法论原则。美国人、美国文化和美帝国,从早期并至今依旧更像罗马人、罗马文化和罗马帝国那样的方式与风格:轻文重武,‘朴实无华’,单刀直入,短兵相接,说一不二。自然就总是霸道有余,刚性有过,而柔性十足,软性欠缺。
无论是从全世界所有的古代-中世纪-近代文明看,还是单就西方体的国家与民族而言,美国都属于后起之秀,属于小字辈、小弟弟,但却在250年短短的时间里,可谓一飞冲天,一跃而成为世界霸主,在霸主这个位置上蝉联至今至少已长达70余年,并至少依旧有30甚至半个世纪之久的缓慢降落期。美国可能成就千年罗马帝国吗?从资源供给、环境生态、社会文化上看,似乎应该不成大问题。但美国的世界意识、历史意识、国际格局观感却不如罗马帝国的对应存在。罗马起码还是知道,大秦强汉是强有力的存在和懂得与之相安无事。
当然,美利坚合众国,这一世界体系性的当代帝国,全然不同于当年的罗马帝国。从本质上说,罗马帝国的贡赋性质的帝国体系,仅仅是地中海圈的亚欧非区域帝国形态,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世界体系和级别的。罗马进口的可谓当时最高档的制作品丝绸,是以黄金价,甚至高于黄金价从中国进口的(白练是黄金价,而上色的特别是紫色的彩练则是高于黄金价进口的)。就整个过去世界两个两百多年的历史时期反观过去两千年的世界史,从四大发明到高级奢侈品,至少在150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古代中国是处于类似当今的美国这样优越的地位之上的。
整个近代世界史演进上,先后出现的葡萄牙帝国、西班牙帝国、荷兰准帝国、英联邦或大英帝国、俄罗斯帝国、美利坚帝国,从领土扩张、对外征服与殖民上来看,都是极具外向性(型)的,具有强烈的意愿、冲动和国家意志,进行大规模的冒险、占领和掠夺。前三个这类本土意义上的小国,都在世界帝国的竞争上先后落败,现在剩下的领土和国家大国的帝国存在,唯有美国和社会帝国主义前苏联-俄罗斯两家。当然,经过这么多的民族同化、历史经营、领土巩固与完备,美俄如今也同中国大体上一样,不再属于拥有海外、域外殖民地的那样的帝国了,而是自成一体,内部主权一统,领土与疆域完整,成为在民族大融合基础之上的高度认同的现代民族国家了。
事实上,从华盛顿做总统告别演说上释放出来的信号是,美国人应秉持关门主义的内政自顾路线,美国不应搭理甚至关注旧大陆欧洲国家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纷争不断的破烂事。然而,自第一次世界大战起始,美国就不甘落后,跃跃欲试,而到了罗斯福主政美国,特别是马歇尔计划,以及二战期间的世界三巨头主导,美国则从未来重建,诸如从关乎世界与国际新秩序、新格局、新机构与组织,到世界性的美元、美国化、美式对外输出、跨国公司运作,一直到美国操纵和美国霸权,甚至美国直接的武装干涉,包括出兵和其他军事、政治、外交、经济颠覆与制裁,美国一反昔日的政策倾向和作为方略,转变成了处处、时时、事事抢先战略运作与长线短线同时布局并举。
战后迄今为止的美国抢先战略,大体上经历了以下几个时期:第一超级核武支撑下的超级大国与核威慑以及军事绝对优势下的绝对领先和超级优势式的抢先战略。这一战略思想和主要指向一直保持至今。当下在国防年度预算和开支上,美国军事支出,几乎构成其后二三四五等等强国之总和。美军在世界的军事基地,11艘航空母舰群组成的庞大的独一无二的航母海军,巨大的海-空-天军优势,无与伦比的世界战略投放力量,信息化、智能化、隐形化武器等等高级乃至超级军事装备与能力,是当下世界少有国家甚至国家集团能够与之抗衡和比肩的。
俄罗斯的核武库和核武器曾经是相对应和同量级的存在(处于同量级水平),中国常规军备,特别是跨越式发展的包括5G、6G通信,AI体系和柔性刹车系统、隐形飞机新时代军备,以及超高音速导弹和超级计算机等方面的急起直追,甚至于个别领域的后来居上,是美国的最大担忧。
第二对外经济,从对外贸易的产品贸易、服务贸易、技术贸易,到直接间接投资,从直接经营到贷款融资,从教育出口到专利收费,美国凭借着其跨国公司,华尔街经验-模式,美元荒、美元崇拜、美元信用、美元世界购买力,和美元资产价值与美国经济体量的全球位重和世界吸引力,更从几乎所有的当代的高科技产品、产业的开发、拥有、产业化的模板,随后的国际转移或者所谓的技术-产业流溢(外溢),牢牢地主宰和控制着世界的走势与格局。
计算机、芯片、大飞机、照相机、胶片、彩电等一切高科技产品到甚至家用电器以至于汽车等等产品无不如此,可能唯一的例外,就是高铁和航天工业。当然盾构机、新能源汽车等高科技产品和产业,美国已经开始被中国甩在后面。
第三同上述第二交叉进行,并大体在同一时间段,或者稍稍错后一点,就是美国在货币、金融上的布局与抢先战略。而历史的真实是,美国在货币金融,至少是在战后世界经济体系上的抢先动手与动口,甚至先于其包括跨国公司、自由-公平贸易和全球化的抢先战略布局。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显示出美国货币金融抢先战略布局上的老谋深算。
金汇兑的美元黄金背书与其国际兑换承诺法律制度,充分利用了西方金本位和贵金属货币信用传统与伦理,把世界货币一块锁定在美元之上。这是战后美元化、美国化的最重要的一项制度安排和制度建构。不过,美元法定黄金含量和兑换的承诺,毕竟同美国的动态经济实力,美国在世界市场和国际关系中窃取实际好处不能相符合。大约二十多年不足三十年,到了1971年尼克松冲击,即美元同黄金脱钩,美元与兑换黄金的固定汇率脱钩,布雷顿森林体系即行崩溃。
美国这种自保美国黄金储备,不顾美元信誉,美国政府与国家信誉的抢先战略,意味着美元体系的金融破产,美国国际金融支付的国家赖账和破产,这本应激起全球的反对、讨伐和抵制,本应是理性哪怕是适应性预期调整,而非合理性预期世界性的同美元、美元资产、美国经贸与金融往来的大脱钩,但里根-撒切尔主义的骚操作,休克主义与震荡疗法的神诊治,华盛顿共识,特别是苏东波的逆袭成功,又叠加上中国人民币对美元数倍的贬值,和以美元强行结汇而坚持数十年的依次投放基础货币的货币发行央行政策,造成了美元化、美国化非但没有崩溃,反倒更加以扩大的方式得以强化。。
中美国不是概念操作,而是经验归纳和事实印证——中国负责生产和储蓄,美国负责消费和借钱投资与经营。中美国运营运行模式大体上搞了四十余年。美国并非有意识地设计了这个模式。美国在拉拢中国时,既没有马歇尔计划那样的明确与自觉,也不像它竭力扶植日本、台湾、南韩、香港那样具有确切反共战略意图,而是抱着坐视中国经济的无足轻重式的成长,把贸易汇差和强制结汇的美元,投到美国国债之上,以便既获得一切好处又同时静观其变,坐等时机。
美国战后先后对霸权竞争对手大打出手,分别制服苏联、西德和日本,而重返亚太战略,印太战略和直接到贸易战、金融战、科技战,旨在彻底解除美国自己的对中国歇斯底里的恐惧。而这次的抢先战略,非但没有奏效,反倒可能是美国自掘坟墓的开始。
【文/谭伟东,中美战略研究院总裁兼院长,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原创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