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吗?
——三评“真理标准大讨论”
郝贵生
1978年“真理标准大讨论”(实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讨论,而是在权力意志支配下,全国党、政、军及思想理论界一窝风的跟风运动)后,在所谓“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口号之下,开始了某大人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中“解放思想”的行为,其中一个重要表现就是从马克思《资本论》中的科学结论中解放出来,也就是从马克思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中解放出来。这位大人在南巡讲话中为提出他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时说:“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这里关键就是究竟如何理解“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究竟什么关系?
我们首先从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现象的基本概念讲起。
一是“商品”概念。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商品是用来进行交换的劳动产品。商品不是人类社会永恒的现象,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出现了社会分工、私有制和私有观念产生之后出现的经济现象。资本主义社会之前,存在商品经济,但不是社会的主导。封建社会从总体上是自给自足的社会。马克思概括商品交换的公式是W-G-W。这里的商品W完全是劳动的产品。
二是“资本”概念。伴随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商品经济逐渐取代了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时代。在存在W-G-W的同时,也出现了另外一种交换公式即G-W-G'。前一个公式G是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而第二个公式中的G就是“资本”,这里的W就不是一般的劳动产品,二是包括一般劳动产品、土地及劳动力等特殊的商品,这里的G'一定大于前者的G,G'减去G就是剩余价值。马克思所有的经济学著作及其理论在一定意义上都是围绕“资本”的运行过程、手段、方法论述的,所以叫《资本论》。其整个《资本论》极其详细地论述了资本的本质、本性、过程、历史作用和危害性。
“资本”现象不是马克思首先发现的,早在亚当·斯密等古典经济学那里就已经作为经济学理论的主要概念加以阐述了。但他们大多数人把“资本”现象仅仅看做只是一种物,看做生产工具。马克思与他们最大区别就是承认“资本”本质是人与人的关系。马克思说:“资本不是一种物,而是一种以物为媒介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1972年版,第834页)“单纯从资本的物质方面来理解资本,把资本看成生产工具,完全抛开使生产工具变为资本的经济形式,这就使经济学家们纠缠在种种困难之中。”(《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1995年版,第594页)
那么资本反映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与人的本质关系呢?马克思认为,资本是能够给资本家带来剩余价值的货币,而剩余价值就是资本家无偿占有劳动者的剩余劳动。所以资本所反映的人的本质关系就是“对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这恰恰就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本质,即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剥削关系。所以在马克思那里,资本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完全是等同概念。
马克思经济学理论中没有“市场经济”这一概念,但有“商品经济”与“市场”概念。把整个资本和资本主义经济运行规律的资本主义市场行为概括为“市场经济”是列宁。例如列宁在《十九世纪末俄国的土地问题》(《列宁全集》1V卷104页)中说:“任何一个资本主义国家,任何一个经济部门,在市场经济的统治下,都没有可能均衡的发展。”《列宁全集》1V卷104页),在《土地问题和争取自由的斗争》中说:“只要还存在着市场经济,只要还保持着货币权力和资本力量,世界上的任何法律也无法消灭不平等和剥削。只有实行巨大的社会化的计划经济,同时把所有的土地、工厂、工具的所有权都转交工人阶级,才能消灭一切剥削。”(《列宁全集》10卷407页)
20世纪以来,西方学者为了掩盖资本主义赤裸裸的经济剥削现象,于是就把世界上存在的主要国家区分为“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两类国家,开始使用“市场经济”概念。资本主义社会之前,存在商品经济,但社会的本质和体制不是商品经济,因为只是一部分劳动产品拿到市场交换。所以这种经济体制的本质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资本主义的最大特点不仅把一切劳动产品全部推向市场,而且把全部生产资料、土地和劳动力也都推向市场。所以说,资本主义的经济体制就是完完全全的商品经济,也就如同列宁所说的,市场经济。他与资本主义之前的商品经济有质的不同。资本主义不仅把本国变为市场经济,也力图把整个世界变为市场经济。也正是这种把生产要素中的最主要要素劳动力推向市场,所以才能够使资本家无偿占有劳动者的剩余价值。所以从这个意义说,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经济,二者是完全划等号的。而且上世纪联合国所划分的“市场经济”国家和“计划经济”国家标准就是把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划为“市场经济”体制国家,把前苏联、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划分为“计划经济”体制国家。
因此,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那里,资本、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虽然是三个概念,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内涵与外延是等同的。马克思主义学者不能因为三个概念、字词的区别而割裂它们内在同一、等同关系,更不能停留在现象上,歪曲和阉割资本和市场经济的本质。然而自上世纪80年代中国开始的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在使用这三个概念时,自觉不自觉地又开始把资本、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三个概念割裂开来。
一是把资本与资本主义割裂开来。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一些经济学家以社会主义国家应当学习西方资本主义发展的文明成果为由,主张引进和利用西方国家的“资本”。在他们眼里,“资本”就是货币,就是金钱,就是物,自觉不自觉地否认“资本”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他们提出“承认资本,发展资本,引导资本,驾驭资本”的极端错误的口号。他们借口马克思对“资本”在历史发展中的曾有过积极和促进作用,强调中国的改革开放内容就是要正视和承认资本对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所以要大胆借鉴和利用“资本”发展中国的社会主义经济,为“资本”大开绿灯。他们也承认“资本”有消极和破坏作用,主张对“资本”要加以限制、引导、开红灯,要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政治体制中“驾驭资本”。这完全是对马克思科学评价“资本”思想的歪曲。马克思对“资本”是历史辩证的评价,当资本主义处在上升时期,资本的积极作用确实大于消极作用,但伴随资本主义的深入发展,其内在不可克服的矛盾表现为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表现为必然灭亡及其为社会主义所取代的历史必然性。马克思也确实说过对“资本”加以一定“限制”的思想,但这只是在一定意义上。真正实现《共产党宣言》中消灭私有制、消灭阶级的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就不是“限制”资本,而是“消灭”资本。正如马克思所说,工人阶级“要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革命的口号:‘消灭雇佣劳动制度’。”也就是消灭资本主义。
二是把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割裂开来。中国当前某些权力者和经济学家,为了给他们提出的社会主义可以搞市场经济的思想提供理论依据,硬要把“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割裂开来。正如本文开头指出的某位大人1992年南廵讲话中,胡说“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他借口市场与计划是手段的思想,硬要说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也是手段,资本主义可以利用,社会主义也可以利用。市场经济也可以与社会主义结合起来。某位中国当代经济学家的一位权威人物最近一篇文章中硬要把所有制与经济运行方式割裂开来。他说:“产权的私人所有制、合作所有制、集体所有制、国家所有制,说的是生产资料或生产要素在法律上的最终归属,而市场经济或市场化说的是经济如何运行,主要是生产什么、生产多少、如何定价的问题,要由各类性质不同的经济主体或企业自行决策。也就是说,前者涉及生产要素的公有与私有问题,而后者涉及经济运行或经济调节的市场与计划(政府或国家)问题。倘若使用‘资源配置’一词,那也是前者指资源由私人企业,还是集体企业或国有企业来配置;而后者指资源是由企业,还是由政府来配置,即‘资源配置’包括产权配置和调节(运行)配置两个不同层面的含义。因此,公有制或社会主义可以与计划经济结合,也可以与市场经济结合;私有制或资本主义可以与市场经济结合,也可以不同程度地采用计划或政府调节的方式。”这同样是对马克思思想的歪曲和根本否定。马克思揭示的市场经济运行方式与资本主义的所有制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没有资本主义的所有制,就不可能有把资本、土地和劳动力完全推向市场的资源配置和经济运行的市场经济体制。二者完全是一个问题。这位权威人士硬要把资源配置、生产什么怎样生产的问题与资本主义所有制割裂开来,然后再与社会主义公有制嫁接在一起。
那位大人在把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割裂开来的同时,也说:“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这句话是对的,但“市场”不等于“市场经济”。市场是手段、方法,市场经济是体制,借口“社会主义有市场”,理论上推导出“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完全是偷换概念的诡辩论的手法。
同时。我们讲的“市场经济”不能与“社会主义”的结合。这里的“社会主义”是指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无产阶级专政和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如果按照那位大人歪曲科学社会主义的本质给社会主义的本质下的那个定义即“社会主义就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那么这种“社会主义”确实可以与“市场经济”相结合,但它绝不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实质是打着“社会主义”旗号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
学习和继承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思想,就必须把马克思经济学思想的资本、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完全看做同一含义。割裂资本、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关系,硬生生捏造和杜撰出一个所谓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概念,且自我标榜为对马克思主义的“创新”,就等于说“社会主义资本主义”概念,是驴唇不对马嘴的行为,是抹杀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本质区别的典型的“合二为一”的楷模。这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创新”,而是“倒退、背叛”。我们今天也确实应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但不是从马克思主义的“市场经济等于资本主义”的观念中解放出来,而是应该从“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观念中解放出来,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中解放发出来。沿着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的理论轨道上把社会主义进行到底!
2024年5月19日
【文/郝贵生,大学教授,红歌会网专栏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