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基辛格的预见很聪明，却没有什么用

　　1972年2月，当时的美国总统尼克松正在准备访问中国的前夕，时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基辛格对尼克松说，将来我们要准备联合俄国人一起来对付中国。这话听起来实在有点玄乎。在那段时间，正是美国被越战弄得焦头烂额之际，尼克松先是要求基辛格访问中国，准备与中国改善关系。当然实际上是尼克松自己也要访问中国，在联合中国对付苏联上是要做些事情的。现在关于联合中国的事八字的一撇刚刚起笔，基辛格却说要在将来准备联合俄国人对付中国。

　　有人看到这则早年的信息，便发表议论说，基辛格不愧是一个大战略家。在多年之后，他一直警告美国领导人，不要让中国与俄罗斯搞在一起。但是无论是特朗普还是拜登，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现在中俄在美国的巨大压力上，走得非常紧密，美国面对这样的局面十分头痛，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我看来，1972年的基辛格说在将来要准备联合俄国人共同对付中国。不知道那时的他说这样的话到底依据是什么。或许在基辛格于1971年首次访问中国之后，已经看到中国在将来发展的巨大潜力，已经预感到中国有可能在未来就成为美国的强大竞争对手。不过，毕竟我们不太了解基辛格说这番话的实际依据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的妄自揣测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基辛格看来，国家之间的任何所谓合作都不可能是永恒的。而且在西方的理论看来，一个国家将来发展起来了，强大起来了，势必会对其他国家带来威胁。所以美国也需要对中国将来的崛起做好准备。如果有需要，还真的有可能联合俄国人共同对付中国。

　　这样的事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实在是太多了。某个十分有智慧的人士提出了一些预言，一些警告，事后证明这些预言和警告都成为了现实，但在提出这类预言和警告的当年，却没有人愿意接受或者采纳。一旦事情真的发生了，人们开始感慨当年那位提出预言和警告的智者是多么智慧，多么英明，多么有预见性。但这还有用吗?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基辛格在离世前的最后几年，也确实警告过美国统治阶层，一定不能让中国与俄国走到一起，他提醒美国当局一定要和俄罗斯搞好关系。问题是，他提出了这样的告诫有很多次，也有很多年，但美国政府就是不愿意听他的这样的英明预见。这又是什么道理?最直接的原因可能就在于，基辛格只是说了要怎么去做，但他没有说，或者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他也对美国的一些政要也说了为什么不能让中国与俄罗斯走到一起，也说了美国为什么一定要拉住俄罗斯，但是美国的政要们，从当时美国的实际利益出发，或者从他们的霸权需要出发，或者根本不相信基辛格的告诫。他们习惯了一意孤行，我行我素。结果，直到基辛格离开这个世界，美国的决策者们也没打算要拉住俄罗斯。虽然他们并不想让中国与俄罗斯走到一起，但是他们使用的是最笨的办法，用恐吓与威胁来吓唬中国，警告中国不得与俄罗斯进行贸易。这样的威吓没有任何作用，因为美国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他们想做的事。

　　虽然美国的某些政客，或者某些智库学者也赞同基辛格的意见。他们对美国政府没有能够拉住俄罗斯，而迫使俄罗斯与中国越走越近感到忧心忡忡。但是在现实面前，他们依然无所作为。对于美国的当政者来说，这种出于选举的政体，当前利益比任何什么远见卓识都更有用，也更有意义。再加上美国的两党政治，在国际关系的处理方面，都各有各的利益，你这个驴党要做的事，不管对我是有利还是不利，我这个象党都要坚决反对。反起来也是一样。象党想要做的事情，驴党一样坚决反对。这样的政治生态，就让美国即使想干点什么，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能寸步难行。当然，在共同对付中国方面，两党经常保持一致。但是这样的所谓一致，所提出要制约中国的办法和措施都是最愚蠢而不可能见效的。这倒也是世界政治史上的一朵奇葩。

　　今天来看基辛格当年的观点，其实也并不让人难以理解。基辛格这个所谓国际战略大家，其思维还是停留在世界大国相互争霸的棋盘游戏的水平上。当年，苏联势头很强，对美国有很大的压力。美国不想也不能独自承受这样的压力，恰巧中国与苏联正存在着尖锐的对立，所以美国认为拉上中国对付苏联就可以减轻美国的压力。美国当然不是为了中国的利益，而是要利用中国解决他自身的问题和困境。基辛格之所以要提早那么多年，告诉尼克松将来还要联合苏联一起对付中国，从某种情况上看，基辛格不过是看到，这世界上的局势一定是会发生变化的，将来中国的崛起只是一种可能性。但在基辛格看来，这样的可能性是不应该被忽略的。而美国其他的政客们，包括一些战略学者们，却不愿意承认中国有崛起的可能性。可能他们与基辛格之间的差别就在于这一点。基辛格认为中国有崛起的可能性，而其他人则认为中国完全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基辛格自己也并不能绝对肯定中国的崛起是必然的，但是他估计到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至少比其他美国的战略家们更明智一些。

　　而且，基辛格提出要联合俄国人共同对付中国，其基本出发点仍然不过是为了维护美国的霸权。从这个意义上说，基辛格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美国的霸权在某一天会走向衰落。对此，可能基辛格太过自信了。或者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美国的霸权有一天会衰落。这是他战略思维中的一个要害。孙子兵法中说，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意思是，善于打仗的人，在情况不利的时候，不能发生混乱，要做出可能处于不利局势的准备，要善于处理这种不利的局面。不败不是不会打败战，而是说在局势不利的时候，要准备迎来某些不愿意看到的后果，还要做提前的准备。而善败者不乱，就是说，即使战斗不利，被迫后撤，也不能自乱阵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在败退的时候也要做到有序，不能荒乱，不能自乱阵脚。基辛格在这个问题上，可能从来就没有想过，美国有处于颓势或者败势的可能性。这或许是他的战略思想中的一个重要缺陷。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基辛格确实看到了美国存在着败势的可能性，但他却不能对美国的当政者公开说出来。如果他公开说出来，会得罪美国的当政者，他的话就更没有人愿意听了。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话，他说什么话就都没有意义。所以他明知道美国有可能出现颓势，他也不能说，只告诉当政者们应该做些什么，应该做哪些准备。有的话是不能明说的。一明说了就没有用了。可是你不明说，那些当政者们愚蠢的头脑就是想不明白。这让基辛格真是操碎了心，可是又无可奈何。这或许从另一个方面来证明，美国的败势和颓势都是不可避免的。这话摆在明面上，就是美国当政者们都明白了，也都清楚地看到了，但是他们就是毫无解脱的办法。这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