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宏大的恒星际行动,人类如果没有全新的社会组织形式,质言之,如果没有普遍的共产主义觉悟和共产主义组织形式,是难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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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科幻电影“流浪地球”系列而知名的郭帆导演,日前在接受采访时,谈到了当代青年“躺平/反奋斗”现象【点击阅读】,他并且说,“但是我们第三集(流浪地球)其实在想去找到一种方式,不通过鸡汤式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
郭导的这个想法非常好,令我刮目相看,由此也对《流浪地球3》产生了期待。
科幻电影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张望未来,想象一个与当下不一样的世界,这种想象,不可能不带有意识形态色彩。
好莱坞的主流科幻电影,基本上都是替现实资本主义制度辩护的,其传递的暗示是:现实资本主义制度面临的一切问题,都可以通过向其他星球进行殖民扩张的方式得到解决,因此,对现实资本主义制度不必做任何触动。
比如,好莱坞著名导演卡梅隆执导的,在国内影迷中影响很大的“异形”系列,基本就是十九世纪欧洲列强在地球表面进行殖民扩张历史的“太空搬演”。
在《异形》的第一、第二部中,货运飞船驾驶员蕾普莉(西格妮•韦弗Sigourney Weaver 饰),执行任务的途中受到异形袭击,九死一生。此后,在宇宙中经过长达57年的漫长漂泊,终于重返地球,但还是要面临公司索赔——这似乎意味着,资本主义公司制是“永恒的”,是一切皆可变化中的不变因素。
目前国内院线仍在上映的《异形·夺命舰》中,故事的出发地,就是一颗已经沦为地球人采矿殖民地的星球,一群年轻人无法忍受殖民地压抑、痛苦的生活,决定冒险启用一条废弃的飞船,飞往另一颗星球,由此展开一系列故事。
这就是好莱坞科幻片的秘密:永远不会想象在某个星球上爆发革命,建立苏维埃政权,永远把飞往另一颗星球成为“星际殖民者”做为终极出路。
02
公平地说,“流浪地球”系列,在制造视觉奇观,推动中国电影工业化方面,可谓居功至伟,然而,在科幻中融入人文精神方面,却并无惊艳。
举一个例子。
在《流浪地球2》中,当宇航员们必须执行一项自杀式任务,即炸毁月亮时,中国宇航员的领队下了一道命令:“50岁以上的人,出列!”
这是一道带有法西斯气质以及日本厌老文化特点的命令,丑化了中国的形象。
无疑,这也不是什么老年人的自我牺牲精神。道理很简单:如果50岁以上的宇航员自己出列,是一回事,被命令出列,则又是一回事。
据说,原来的台词是,“共产党员,出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顺了。因为“牺牲在前,享受在后”,是每个共产党员的誓言,在面对紧急情况时,党员有义务首先牺牲,这也是党员的荣誉。
但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台词改成现在的样子,就不伦不类了。
相比较之下,好莱坞对类似情景的处理,就高明很多。
在1998年的科幻大片《天地大冲撞》中,“弥赛亚号”上的宇航员们,也面临同样困境:他们只有和即将撞上地球的彗星同归于尽,才能拯救地球。
面对沉默的宇航员,指挥官坦纳拿出一本《白鲸记》——一本讲述亚哈船长如何杀死他憎恨的大白鲸,自己也同时死于大海的故事——暗示这种行为符合美国的英雄主义传统。
年轻的女宇航员也表态,“至少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所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中学”,即这次牺牲将被后人铭记并且纪念。
在这样的氛围中,宇航员们形成了一致意见,携带氢弹的“弥赛亚号”从容改变航向,飞向即将撞上地球的彗星“彼得曼”,以自身的毁灭完成了拯救地球的壮举。
其实,从使观众更容易接受的角度考虑,《流浪地球2》本来不必用“XXXX,出列!”这种夸张而直观的方式。
我想,为什么不在队长舱室的墙上,贴一张董存瑞的画像呢?只需要一个不到一秒钟的一闪而过的镜头就可以了。至少中国观众都会明白,中国宇航员的牺牲精神来自中国自身的革命英雄主义文化,而不是强迫命令。
遗憾的是,现在的主流大片,对支撑中国走出近代陷阱的革命英雄主义文化,要么自动屏蔽,要么以一种夸张的、通常会引起反感的方式呈现,而很少能够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融入剧情。
在《流浪地球1》中,按照设定,地球将飞往4.2光年外的半人马座比邻星,在那里建立“新太阳系”,这一旅程将耗时2500年,需要100代地球人接续努力。
如此宏大的恒星际行动,人类如果没有全新的社会组织形式,质言之,如果没有普遍的共产主义觉悟和共产主义组织形式,是难以想象的。
但在影片中,观众看到的人类地下城,却完全是一个充斥着卖淫、赌博和黑市交易的犯罪街区,吴孟达饰演的外公,要探望一下外孙刘启,还要向警察行贿……
这种仍然按照资本主义的生产和生活方式组织起来的人类,能够在地下生活2500年——相当于从孔夫子直到今天的漫长岁月——并且还要为一个共同目标进行不间断的努力与牺牲,你信吗?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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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电影,通常会在技术进步方面展开自己的想象力。
单纯的技术进步,能不能给青年带来希望,使他们不再“躺平/反奋斗”呢?
我以为不能。
近年来,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已经使青年受到更加严酷的排斥与挤压。
比如,无人驾驶汽车的出现,已经使出租车、网约车司机深感威胁。如果有一天,火车、高铁、长途货运卡车、飞机等,都开始采用无人驾驶技术,那么因此而失业的青年将会更多。
并且,毫无疑问的是,这种“无人”技术,将会以惊人的速度,从交通行业向其他行业蔓延,没有多少人能够幸免。
技术对人的统治与排斥,不可能通过技术进步本身得到解决,只能通过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即把人变成生产资料主人的方式得到解决。
然而,西方的精英,不肯触动私有制的一根毫毛,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案是“清理垃圾人口(约占人口总数的75%)”,只保留精英以及与精英有关的少部分人。
郭帆导演的《流浪地球3》会在这一领域展开自己的想象吗?对青年面临的困境,能够给出既符合中国“以人为本”的历史文化传统,又符合中国社会主义传统的“一种方式”来给予回应吗?
【文/郭松民,红歌会网专栏学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独立评论员郭松民”,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