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乌战争的强烈冲击下，欧洲各国将发生怎样的变化，这是人们不能不能不关心的重大战略问题。现在，一个普遍的现象是，欧洲各国争相提高国防费用，扩大军工生产，强化武装建设，整体上呈现升级安全政策的显著动向。这其中，真正能引发人们关注的，并非各国政策层面的变化与变迁，关键是会不会出现相关国家具有战略意义的转型，譬如瑞典、芬兰，他们加入北约其意义与影响概在于此。目前看来，在瑞典、芬兰之外，更深刻、更重大的变化有可能来自德国，德国会不会利用俄乌战争这一契机来重塑自己欧洲大国身份，值得高度关注。
众所周知，自近代以来，德国从来都是欧洲举足轻重的战略大国，在影响欧洲形势以及左右欧洲战略走向方面作用十分关键，动辄就能把整个欧洲搅得天翻地覆，其惊人的战略能量屡屡为历史所证明。
但是，现如今的德国却完全不具备这样的资质。现在的德国是一个在政治上、战略上都被严重阉割的国家，以美国为首的盎格鲁——撒克逊集团在二战后给其套上了层层枷锁，在工业制造、科学技术、军工生产、国防政策等各方面都受到严重的限制，尤其是武装力量的军事指挥权，基本上被剥夺殆尽。从这个角度看，二战后的德国已大体上沦为美英法的军事殖民地，直到今天仍然是这样。因此，如果概括二战结束至今八十年来德国战略状态的话，那就是“经济上的巨人，政治上矮子，军事上的侏儒”。
对于这样一种状态，德国的政客们都十分清楚明白，这是战败国与失败民族的必然归宿，由此造成的悲剧只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来加以稀释淡化，而不能像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说发生的那样急于战略翻身翻案，这是前后二次世界大战带给德意志民族最深重的教训。因此，二战结束的几十年来，尽管历史的风雨已经多番涤荡，历史的车轮已经碾过漫长的轨迹，但德国总体上依然遵循美英集团所设计的框架与轨道来发展自己。这期间，德国并不是没有重回大国地位的任何冲动，他们一度想借助欧洲来包装自己，把自己包裹在欧洲这个大框架中，搞什么欧洲一体化，用欧洲战略自主来实现德国的战略自主，力图通过曲线与间接的方式使德国重塑自己在欧洲的支配地位。
但是，只要稍具战略头脑的人都可一眼看穿，所谓的“欧洲自主”其实就是德国战略崛起的代名词，没有德国自主就没有欧洲自主，这是连傻子都知道的事情，正因为这样，所以盎格鲁——撒克逊集团一方面在欧洲内部安插形形色色的特洛伊木马，一方面直接动手破坏欧盟，将欧盟在战略上也予以阉割。这样一来，德国的小算盘就被很利索地清零了，刚刚燃起的那点大国热情也被无情的浇灭。应该说，在重新走大国道路这个问题上，德国人的操作十分谨慎，并没有因为冷战胜利实现两德统一就变得张牙舞爪，总体上一直都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顺便说一句，在这一点上，德国的战略厚度要比日本强得太多了。
但是，现如今德国再次迎来了新的历史机遇，这就是俄乌战争所产生的战略契机：
一是俄乌战争发展到目前这种状态，客观上要求欧洲各国必须进行大规模武装建设
在俄乌战争的强烈刺激之下，欧洲各国纷纷加强军备，从波兰到法国，从波罗的海到罗马尼亚，从瑞典芬兰到意大利西班牙，各国都在加强其国内军工生产，加大采购新型武器装备的财政力度，由此导致国防经费急剧上升。总体上看，欧洲正在重新武装，他们正在进行战略转折转向，事实上都已经走出充满和平阳光的舒适庭院而准备进行一场全面的大规模战争。德国也是这样，这个国家正在极力渲染安全问题并将其摆在头等重要的位置，正如德国总理朔尔茨所表达的那样，“没有安全，其他一切什么都不是”。
二是抗击俄罗斯，欧洲要充当主力担纲挑大梁，德国注定是中坚与骨干
按照俄乌战争目前的发展态势，结合全球战略形势，欧洲不但早已经成为抗击俄罗斯的前线，而且还将不得不扮演主力、担纲挑大梁。事实已经十分清楚，那就是不管俄乌战争打成什么样，美国都不会把主要战略力量与资源调转来针对俄罗斯，而将矢志不移的指向中国。这样一来，针对俄乌战争，欧洲就不得不谋求自救、自求多福了。但要说同俄罗斯兵戎相见，历史经验已经反复证明，波兰、罗马尼亚、瑞典等这些国家一概都不是俄罗斯的对手，而像立陶宛等这些蕞尔小国，甚至都还不够俄罗斯塞牙缝的。真正能够同俄罗斯一较高低的只有德国。但要做一点，德国就需要重新进行大规模武装。现在，某种程度上德国已经开启了这样的进程，其军费预算已经增加到519.5亿欧元，若再加上国防特别基金经费198亿欧元，德国2024年实际军费预算总额为720亿欧元，已经远远超出占GDP 2%的目标。上述数据也表明，过去10年德国军费翻了一倍多。这就意味着，德国正在为有朝一日充当抗俄主力与中坚而准备必要的条件。
三是德国国内将围绕英美路线还是自我路线而发生激烈的争论
抗击俄罗斯，摆在德国面前的原则性问题无非有三：其一，在什么地方——是前出到乌克兰战场还是等乌克兰被全部占领之后；其二，用什么方式——聚合欧洲各国在欧洲整体框架下进行，还是以德国为核心另起炉灶。这其中有一点十分明确，那就是除了美国人之外，任何人都很难指挥与领导德国，很多德国人都将难以接受这样的摆布；其三，要不要掌握或借助核武器这个杠杆。
其实，这样几个问题都是表面现象，核心是未来德国奉行什么战略路线的问题。在美英多年操控与扶植下，德国内部也存有强大的亲美势力，他们的路线就是继续在美国的领导下奋斗，而寄希望于德国走上自主道路的政治家则力图借此谋求自我发展，走上自我实现的战略道路。这两种主张之间将因此发生激烈的争论，究竟何去何从，还需较长时间的发酵与演化。至于核战争，这是难以回避的问题，德国已经开始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前不久德国联邦财政部长就称“可以想象”德国在北约框架内发展核武器，这就是很明显的苗头。
因此，战略形势的发展变化推动德国再一次来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是抓住契机实现“时代转变”，还是延循旧辙，这个问题正越来越突出地摆在德意志民族面前。但不管怎么说，在俄乌战争的冲击下，欧洲的变化注定将令人眼花缭乱，而德国的取舍无疑是所有变化中最有价值、最值得深刻关注的事项。至于法国人急不可耐的表演，只能说，古往今来从来都很不值钱。
【文/张志坤，大学教师，红歌会网专栏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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