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昌明按:
特朗普总统上台后,违背联合国有关决议,迎合犹太财团所好,再挑“巴以疮疤”敏感神经——确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5月14日,美国驻以色列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往耶路撒冷,举行开馆仪式。特朗普派女儿伊万卡偕犹太裔女婿库什纳,代表他出席开馆仪式。此一事件诱发了巴勒斯坦民众的强烈抗议,以色列当局实行无情镇压,一手制造了“5.14”大屠杀。事后,美国又一味袒护以色列,阻挠联合国安理会对事件进行调查。5月17日,我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在马德里同西班牙外交大臣达斯蒂斯会谈后共同会见记者,就当前巴以局势发表看法:
“我们对5月14日一天时间内夺走62条生命、造成2000多人受伤,深感震惊,深表惋惜。我们强烈谴责动辄使用武力的行为。面对如此惨痛的牺牲,任何辩解都将是苍白的。我们强烈呼吁各方保持最大程度的冷静和克制,尽快使目前事态得到缓和。巴勒斯坦问题延宕70多年,这期间已经有了太多的流血事件,这一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为方便了解“巴以问题”的历史,特重发旧文一篇。
论中东巴、以冲突的恩仇
2000年9月,打自以色列强硬派领导人沙龙,强行进入伊斯兰圣地——阿克萨清真寺以来,又一场旷日持久的巴以流血冲突至今没有停息。一方面是最原始的自杀式“人弹”恐怖袭击;一方面是最现代化的“定点清除”。中东巴勒斯坦巴、以之间完全陷入了一个“以暴易暴,怨怨相报”的怪圈。
其实,阿拉伯人与以色列人原本都是古代阿拉伯半岛上闪族人的后裔,都认阿伯拉罕为始祖,又崇拜着同一个上帝。本是同根生,理该为兄弟。然而,由于历史的、民族的、宗教的和政治的等诸多复杂的因素,如今竟成了水火不能相容的仇敌,这实在是人类的悲剧。
历史的复杂变迁
巴、以同处的巴勒斯坦地区,总面积约27,000平方公里,地处西亚,西频地中海,南接埃及,为欧、亚、非三洲交通要冲。该地区古称迦南,包括现今的以色列、加沙、约旦河西岸和约旦。由于地理条件与政治原因,从历史上看,这里可以说是世界上居民变迁最为频繁的地区:
早在4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这里就有卡麦尔人生息繁衍;公元前6000年起,阿拉伯半岛上的闪族人就开始进入;公元前3600年以后,有埃及人进入南部地区定居;公元前30世纪末到公元前20世纪初,阿摩利人开始入居;约公元前25世纪,两支闪族迦南人和阿穆尔人迁入,并在此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公元前18世纪,喜克索斯人统治过这片土地;公元前16世纪末开始,又处于埃及控制之下;公元前1500年左右,又有闪族亚兰人入居;公元前13世纪末到12世纪初,又有来自克里特岛和小亚细亚的腓力斯丁人进入,建立了几个各自为政的国家。
公元前1350年,犹太人的祖先希伯莱人从埃及进入巴勒斯坦,先后征服迦南人、阿穆尔人和腓力斯丁人,于公元前1025年建立起希伯莱王国,成了巴勒斯坦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国家。在历经了扫罗、大卫和所罗门等不到百年的统治后,这个国家就分裂成为南、北两个王国:北部的以色列王国与南部的犹太王国。公元前722年,两河流域的亚述帝国征服了以色列;公元前586年,新巴比伦又灭掉了犹太王国,掳走5万多犹太人,史称“巴比伦之囚”。此后,犹太人再没有真正恢复过自己的国家。
公元前6世纪30年代至公元前4世纪的约200多年里,波斯帝国统治了巴勒斯坦地区,一度允许“巴比伦之囚”返回。公元前332年到公元前166年,又由希腊马其顿王国进行统治。从公元前63年到公元637年,又历经罗马帝国与拜占庭的先后统治。
罗马人统治时期,在公元64年、115年和132年,犹太人曾进行过剧烈的反抗,但均遭到残酷的镇压。约150万人被屠杀,幸存者或逃离、或被逐出巴勒斯坦故土。至此,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1400年的犹太民族,其主体基本上从巴勒斯坦消失了。
公元637年,阿拉伯人攻占了巴勒斯坦,从此,这里成了政教合一的阿拉伯帝国的一部分。经过400多年的统治,这里的极大部分居民自然成了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11世纪中,阿拉伯帝国衰落,巴勒斯坦先后又遭塞尔柱突厥人、西欧十字军、埃及人和蒙古人的统治。自1516年到1917年,信奉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这里又进行了长达400年的统治。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奥斯曼帝国解体,该地区被英军占领,1922年起成为英国的“委任统治地”。
有学者估計,16世纪初巴勒斯坦的居民约有20到25万,其中穆斯林、基督徒和犹太人的比例约为:7:2:1,这一比例一直保持到1918年基本上没有改变。但从英国占领巴勒斯坦后,由于英国认同犹太复国主义,赞成犹太人迁往巴勒斯坦,致使该地区的犹太人大增,居民结构发生重大的改变。据统计,犹太人由1918年的5.6万人增加到1948年的70多万人;在巴勒斯坦总人口的比例中,由1918年的9 %上升到1948年的30 %。
随着英国委任统治的结束,1947年11月29日,联合国对巴勒斯坦作出关于分治决定,即181号决议。按决议规定:在27,000平方公里的巴勒斯坦土地上建立犹太人国家和阿拉伯人国家;耶路撒冷国际化。以色列面积14,900多平方公里;巴勒斯坦面积11,500多平方公里。对此决议,犹太人同意,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正式建国;阿拉伯人反对,引发第一次中东战争,巴勒斯坦国未能建立。从此,该地区陷入了犹太民族与阿拉伯民族之间的长期纷争与残酷的斗争。
宗教的民族纷争
巴勒斯坦居民中信奉着三个不同的宗教: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这三个宗教原是同源的一神教,崇拜着同一个上帝耶和华。
犹太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神教,诞生于公元前16世纪,以摩西在西奈山传扬律法、向民众公布“十戒”作为创教之始。其基本教义是:崇拜宇宙间惟一的全能全知、创造世界万物的、即无形且永恆的上帝耶和华;坚信以色列人是上帝的“选民”(上帝选出他们作为自己的子民);崇信“弥赛亚”(救世主)将降临。犹太教的经典为《圣经》(基督教称《旧约全书》),包括从《摩西五经》到《玛拉基书》的内容。这是一部约在公元前1500年——公元400年间,由犹太教祭司们集体编著、集希伯莱人的历史、宗教、传说、神话、法律、诗文的汇编。它既是犹太教的宗教经典,又是犹太人犹太社会所遵循的基本规范。犹太人以学习和祈祷来侍奉上帝,其宗教活动主要在家中进行,如一日三次祈祷;严格遵行各项教规,重要的有禁止偶像崇拜;遵守饮食诫命如不食猪肉等;必须施行割礼;等等。
犹太教是犹太人的信仰,就如印度教之对印度人一样,具有极强的民族特性。公元前10世纪,以色列国王所罗门在耶路撒冷的钖安山建造第一座犹太教圣殿,又称所罗门圣殿,此后每奉重大宗教节日,这里就成为教徒们朝拜犹太教神主耶和华的圣地。公元前586年,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灭犹太王国,攻陷耶路撒冷,摧毁了这座圣殿。公元前4年,罗马治下的犹太行省统治者希律王在原址又重建了犹太圣殿,史称第二圣殿。公元70年和132年,犹太圣殿最后在罗马统治者残酷镇压犹太人起义后被彻底摧毁,仅留断墙残壁一段。333年起,就常有犹太人到此进行宗教祈祷活动,并常因触景生情而止不住失声痛哭,“哭墙”由此得名。691年阿拉伯人在这里建岩顶和阿克萨清真寺,“哭墙”成了该清真寺围墙的一部分,至今,它仍是犹太教和犹太民族痛史的历史见证。
原始基督教原是犹太教中众多支派的一个派别,称拿撒勒派(意为持守某些教义教规的人们)。它是犹太民族在反抗罗马统治的群众运动中形成的,早期领袖为施洗者约翰。其时全耶路撒冷的人们都要到约旦河接受约翰的洗礼,承认自己有罪。青少年时期的耶稣在加利利修行,在约旦河接受了约翰的洗礼,30岁时外出传教,传讲天国道理与褔音。后来,约翰被罗马当局处死,耶稣接任教主的地位,并自称“弥赛亚”。此后耶稣一直在下层民众中传播他的教义和政治主张,鼓吹反对罗马和犹太上层的统治。据说耶稣在这一时期有许多“神迹”出现,使他的传教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引起了犹太祭司长和罗马官吏的嫉恨,收买了他的一个门徒犹大,在逾越节前拘捕了他,随后被罗马总督比拉多钉死在十字架上。据说耶稣死后三天重新复活,40天后肉身升入天堂,被教徒们视为神灵活现,基督显圣,影响进一步扩大。其时犹太教的掌权者是撒都派,他们根本不承认耶稣为救世主,认为这是异端,遂将拿撒勒派逐出犹太教的圣殿。然而,耶稣的门徒们继续传教,在巴勒斯坦、小亚细亚一带发展成为一个独立的教派——原始基督教。
以后,随着犹太人多次反抗罗马统治斗争的失败,原始基督教主张“末日审判”等反抗罗马统治的激进观点,逐渐演变成为逆来顺受、“背负自己的十字架”,等待神灵解救的观点;教义中日益强调上帝救世主经历的苦难。这样,对“圣人”的崇拜,实质上也就成了对人类苦难的崇拜;完全摆脱了原先战胜罪恶罗马和消灭魔鬼,完成对神灵的拯救,创建“千年王国”的信仰,这就大大缓解了罗马统治者对基督教的敌对与镇压。公元2到3世纪,大批富人参加了基督教;到公元313年,罗马皇帝承认基督教的合法地位,随后又被宣布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
自从基督教形成以来,教徒们理所当然地视巴勒斯坦的耶路撒冷成为它的圣地,因为这里相传是耶稣传教、受难并复活的地方。为此,公元326年,君士坦丁大帝之母海伦娜下令:在传说耶稣被钉的十字架、死亡、埋葬及升天的地方,修建一座教堂,史称圣墓教堂。此后,由于战乱,圣墓教堂经历了多次的被毁与重建,最后一次重建是1149年由十军东征时完成的。
伊斯兰教是阿拉伯半岛统一过程在宗教意识形态上的产物,创始人是穆罕黙德。6世纪末7世纪初,阿拉伯半岛上原始社会解体向阶级社会过渡,经济的社会的各种矛盾不断激化,奴隶制社会结构逐渐形成。穆罕黙德凭借早年跟随其伯父商队在地中海东岸叙利亚等地活动、因而见多识广的条件,吸收了基督教与犹太教《圣经》中的有关内容,创立了新的一神教。610年一天,就在他隐居在一个山洞里修行时,自认为听到了大天使迦伯利的声音,向他传达了“真主”(上帝)的启示。后来他又把这些“启示”背诵和记录下来,这就是《古兰经》,成为伊斯兰教的经典。
然而,伊斯兰教并不认为自己是诞生于7世纪的一种新的宗教。它认为神是同一的,犹太教、基督教只是神通过不同的“先知”向不同民族启示的同一宗教。《古兰经》是对先前神的教导的一种再肯定和定点;伊斯兰教则是神通过最后的“先知”穆罕黙德向人类启示的最后的宗教。
穆罕黙德宣称宇宙间只有一个“真主”安拉,别无其它神灵,号召人们放弃对部落神的信仰,绝对顺从“真主”(“伊斯兰”就是阿拉伯语“顺从”的含义);称自己是“真主”安拉的使者,信徒的“先知”;主张凡是伊斯兰教徒,不分部落氏族都是兄弟(即穆斯林,都是把自己灵魂交给真主的人);扬言“真主”会在“世界末日”的“末审日”对那些不顺从的人进行清算,他特别要求麦加的富商们应当顺从、老实,并拿出一部分财产来接济贫民和孤儿。麦加贵族反对伊斯兰教关于一神教义的宣传,他们害怕这种教义会影响阿拉伯人对麦加克尔伯神庙中黒陨石的崇敬与朝拜,损害其政治权势和经济利益,为此,多方迫害伊斯兰教徒。622年(后成为伊斯兰纪元年),穆罕黙德被迫带领信徒从麦加出走麦地那。穆罕黙德在麦地那传教获得成功,并建立了政教合一的政权,不断扩大势力。630年,穆罕黙德率兵重返麦加,结果双方妥协,达成协议:麦加贵族接受伊斯兰教,承认穆罕黙德为政治和宗教领袖;穆罕黙德的信徒则承认麦加城为圣地,克尔伯神庙为圣殿改为清真寺,视殿内的黑陨石为“圣物”,让教徒朝觐祭仪。
随着伊斯兰教的迅速兴起,阿拉伯各部落很快地统一起来。632年穆罕黙德辞世,他的继承人称“哈里发”,凭借掌握着的宗教、政治和军事大权,很快就统一了阿拉伯伯半岛。此后100年间,又随着“圣战”的进行,阿拉伯帝国很快向外扩张,成了一个地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大帝国,伊斯兰教也就传遍帝国势力所及各地。
据《古兰经》记载,穆罕黙德在到达麦加后,曾受真知召唤,随天使一夜间从麦地那赶到耶路撒冷,并踩上一块磐石登上七重天,亲见了真知安拉和以往的“先知”,目睹天堂和火狱。后这块助他登天的巨石就成了“圣石”,691年伍麦叶王朝的哈里发在这里修建了阿克萨清真寺,这里也就成了仅次于麦加(大清真寺)和麦地那(先知清真寺)的伊斯兰教第三圣地。从此,耶路撒冷也就成为具有犹太教圣殿、基督教圣母教堂和伊斯兰教阿克萨清真寺的三教“圣地”。
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虽信奉同一上帝,但由于教义上的与民族的差异,相互之间又存在着矛盾与斗争:
犹太教作为最老的一神教,认为犹太民族是上帝的“特选子民”在许多方面不承认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合法性,尤其不承认基督教中关于耶稣“救世主”的说教,自认是正统,因而具有极大的封闭性,这限制了犹太民族与其它民族的相融性。
基督教自从诞生之日起,就把犹太人作为攻击对象,认为是犹太人背叛了上帝,《新约圣经》甚至把犹太人说成是“魔鬼”的子孙,是犹大(犹太人)出卖了耶稣,是犹太公会抓获、审判了耶稣并将他交给罗马总督钉死在十字架上。基督教义中对犹太民族的敌意,成了欧洲基督教国家屡次兴起排犹浪潮的宗教原因。直至1789年法国大革命犹太人“解放”前,在基督教兴起后的漫长一千多年的历史上,犹太人一直被基督教世界所排斥、迫害:作为异教徒他们没有公民权而被视为“贱民”,不得从事公职,不准拥有土地,不得从事手工业,不得与基督教徒混杂,只能集中居住在犹太人的“隔都”里,有的国家还规定他们外出时必须佩带黄色标章,直至受到无数次的大屠杀。
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的大规模冲突起于十字军东征。1095年,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在法国召开宗教大会,号召教徒从异教徒阿拉伯人手里夺回圣城耶路撒冷而进行宗教战争。次年1096年发动第一次东征,西欧法、意、德、英等国封建主均积极参与。自1096年到1291年间,西方基督教国家先后向伊斯兰国家发动过8次大规模宗教战争,一度占领耶路撒冷,最终以十字军的失败告终。战争给地中海沿岸国家和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伊斯兰教虽然认同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先知”,但认为自己的教义是亚伯拉罕一神教的最后的最完善的版本,穆罕黙德是神派遣的最后一位“先知”。因此,相对于基督教而言,伊斯兰国家对犹太人的态度较为缓和,但仍有一定的岐视。如:禁建犹太教会堂;不准犹太人骑马,只准骑騾子或者毛驴;禁止他们佩带武器;禁止他们与其他民族通婚;甚至规定他们要穿特别的服装或佩带特殊的标记;等等。尽管如此,在近代犹太复国主义出现以前,伊斯兰教民族与犹太民族总体上说,不存在大规模的暴力冲突与侵害。但在犹太复国主义出现以后,在伊斯兰教阿拉伯人与犹太民族争夺巴勒斯坦生存地的矛盾与斗争中,鉴于犹太教在信仰体系上与基督教的亲缘关系,又促使伊斯兰国家把犹太教徒与基督教徒联系起来,成了他们的对头。
世俗的政治罪恶
历史的复杂变迁使犹太民族离开了巴勒斯坦,宗教的民族的纷争导致犹太民族割舍不了对这块故土的恋情,如果仅此而已,没有介入世俗政治的罪恶,那也不至于会有今日的巴、以之争。
因为谁都知道,历史是不可能复原的。已经离散了的犹太民族是否非得返回巴勒斯坦呢?如果只有让犹太人回归故土才算是公道,那么今天的美洲只能是印地安人的家园;世界各地的黑人只能都回到非洲去生活;白人就得回到欧洲居住……。如果这种逻辑存在,那么,这世界上还能允许有美利坚合众国的存在吗?还能有加拿大、澳大利亚等这些移民国家的立足之地吗?极而言之,人类难道都得再变回到“猿人”时代去吗?
1896年,就在匈牙利作家西奥多·赫茨尔发表《犹太国,现代解决犹太人问题的一种尝试》小冊子,提出犹太复国主义以前,在长达1700多年的漫漫岁月里,犹太人并没有要重返巴勒斯坦建国的想法。他们愿意在欧洲各国定居、做顺民,他们中许多人甚至愿意改变宗教信仰(皈依基督教)主动融入定居国的主流社会,然而,这一切却都徒劳无益而不可得。为什么?结论是:现实的政治使然,是世俗政治的罪恶。
如果说,犹太民族在古代和中世纪的苦难,主要的是由宗教的因素引起的;那么,犹太民族在近、现代史上所经历的苦难,则主要的还是由各所在国家的政治因素造成的。
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基于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关于“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法国境内的犹太人有史以来首次获得了公民权。随后,在与欧洲封建主组成的反法联盟的斗争过程中,拿破仑的大军横扫欧洲,同时也打碎了西欧各国的犹太隔都,解放了犹太人。但是,随着资产阶级在完成了反封建主义并建立起自己的统治以后,它那原本就是抽象的“自由、平等、博爱”观念就逐渐异化,在现实政治中很快演变成为:阶级压迫有理,民族压迫有理。于是欧洲各国对犹太人的歧视、排斥与迫害的现象又重新出现,每当统治者有什么政治需要,往往就会故意制造民族矛盾,拿犹太人来说事。
1881年,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刺,沙皇政府为了掩盖阶级矛盾,借涉嫌者中有犹太人参与,故意挑动民族矛盾,在沙俄境内自上而下地掀起大规模的排犹浪潮:成千上万的犹太人被屠杀,他们的财产被掠夺,数以十万计的无辜犹太人被驱赶……。以后,这一排犹浪潮又从俄国扩散到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与匈牙利等国。自1882——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约有上百万犹太人被杀害,约有250万犹太人被迫逃离东欧。
法国大革命后,定居西欧的犹太人一度主张主动融入所在国的主流社会,包括像海湼和后来创始犹太复国主义理论的赫茨尔这样一些犹太精英们,他们中有些人甚至主动地放弃犹太教而皈依基督教,努力地在语言、服饰和举止行为等方面与居住国居民保持一致,并向所在国家表示忠诚。可是他们的这一美好愿望,最终都被1894年发生在法国的“德莱斐斯案件”所破灭。
德莱斐斯上尉是一名法籍犹太人,曾在法军参谋部任职。法军参谋部为了掩盖自己的腐败和无能,后来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面子,硬是诬指德莱斐斯为私通德国的“叛国”罪犯,刻意在法国煽起一场反犹运动。在法庭审判时,“杀死犹太人!”“犹太人滚出去!”的口号此起彼伏,四处弥漫着反犹种族主义寒流,尽情制造了“因为他是犹太人,所以犯下叛国罪是必然的”气氛。尽管法国著名作家左拉等人仗义执言,为他写了《致共和国总统信》进行控诉,阐明事件实质,为此左拉一度不得不流亡英国多年。直至在过了12年后,德莱斐斯才在左拉等人的不懈努力下平反出狱。
二战期间的纳粹德国,为了达到发动侵略战争的借口,希特勒又利用民族主义这块招牌,故意炮制“民族优劣论”,鼓吹“德意志民族是优等民族”,“犹太民族是劣等民族”的谬论,借以掀起史无前例的排犹运动。结果,有近600万犹太人被屠杀,几百万犹太人的大流亡,制造了旷世惨案,成为人类文明的最大耻辱。其实,这完全是法西斯主义对德国民众进行系统的政治愚弄和“教化”的恶果,是最典型的政治挑动。从昨日的欧洲的排犹运动发展、演变到今天中东的巴、以之争,除了历史的、宗教的与民族的因素以外,其主要的何尝又不是与现实政治息息相关呢?
德莱斐斯事件发生在像法国这样一个曾经“解放”过犹太人的倡导“人权”的国家,这真正刺痛了犹太精英们,现实政治的残酷彻底改变了他们融入基督教社会的想法,它直接导致赫茨尔写下那本小冊子,打出了犹太复国主义旗号。1897年,首次全球犹太人大会在瑞士巴塞尔召开,在赫茨尔的鼓动下,与会犹太人统一了认识:要想使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受我们现在所遭受的歧视、迫害、甚至屠杀,唯一的解决方法是建立一个犹太人自治的国家。
欧洲人从传统上不欢迎犹太人。在欧洲人看来,犹太人希望建立自己的国家,也无不可,只要能离开欧洲就好。因而欧洲各国对犹太建国运动多持赞同态度,尤其是英国政府还表示愿意提供它的东非殖民地乌干达作为犹太人建国基地。
在巴塞尔大会上,赫茨尔对在哪里建国倒不太在意,可是另一位犹太复国领导人威尔茨曼(其后以色列的第一任总统),竭力主张把地点选在犹太人的故乡巴勒斯坦,觉得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国”。由于历史的原因,这个主意很快为到会的犹太人所一致认同。此后,世界各地都有些犹太人陆续地迁往巴勒斯坦,但人数有限。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辖有巴勒斯坦的奥斯曼土耳其加入德、奥同盟对英、法作战。由于美国有几百万犹太人,且在政治、经济等方面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英国为了争取美国的更多的支持,遂于1917年发表了支持犹太复国主义的《贝尔褔宣言》,支持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自治国家。美国总统威尔逊也立即表示支持。1922年,美国国会还专门通过了一项支持《贝尔褔宣言》的决议,支持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国。正因此,从1922——1947年,在英国委任统治巴勒斯坦地区的年代里,英国统治当局对犹太人打开了移民巴勒斯坦的闸门,于是世界各地犹太人就大批大批地涌入巴勒斯坦。在短短的25年里,巴勒斯坦的犹太人从5万多猛増到70万!在当地总人口中的比例,迅速地从不到10%上升到近1/3!
大批犹太人移民巴勒斯坦,很快就激化了与当地阿拉伯人之间的矛盾。特别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纳粹排犹运动兴起后、来自德国等地更多的具有较高素养的犹太人进入巴勒斯坦,凸现出当地阿拉伯人在农、工、商各领域竞争不过犹太人,促使矛盾不断激化,社会动荡。英国当局为了缓和矛盾,一度又对犹太人移民步伐进行限制,这又促使犹太人的不满,导致激进犹太人的“武力反抗”,实际上就是搞恐怖活动。1946年8月,后曾成为以色列总理的贝京所领导的恐怖主义团体,就策划炸毁了耶路撒冷最大的高层建筑——达比都国王饭店大厦(英军司令部所在地)。犹太人的恐怖活动把英国统治者搞得焦头烂额,1947年2月,英国就把巴勒斯坦的统治权交给了联合国。同年,几经周折,在美、苏两大国的支持下,联合国大会通过了“巴勒斯坦分割案”,让以、巴分别立国,这就是联合国的181号决议。
1947年5月以色列建国后,特别是在美、苏两极争霸的冷战时期,恰恰又是大国的政治斗争,双方各支持一方,先后进行了五次中东战争,这才真正酿成了巴、以今日的局面。
巴、以冲突的前景
犹太民族确实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这个民族具有3300多年的民族奋斗史,历经两千多年的磨难而不衰。她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与创造力,即使是在极端困难的处境下,仍能人才辈出,能拥有像马克思、爱因斯坦这样对世界政治、科学产生过无比影响的天才人物,对人类历史与文明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阿拉伯民族也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这个民族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她在世界民族的发展史上,同样创造过自己的光辉,对人类的进步做出过贡献。特别是在中世纪里,当着整个欧洲尚处在基督教神学桎梏的黑暗时期,当着西欧在经历长期动乱、古代文化遭到毁灭的时候,正是这个民族保存了大量古希腊文化典籍,并把东方的文明成果传入西方,正是这些,才使欧洲各民族有可能创造出近代文明。
犹太民族与阿拉伯民族本是同种同源的民族,又同信一个上帝,本来就不存在矛盾。只是到了近、现代,在犹太复国主义出现以后,特别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才在现实政治的挑动下,形成这对民族矛盾,并扣上了“死结”,越拉越紧。
那么,中东巴、以冲突的前景如何呢?究竟怎样才能解决这一已经扣上了“死结”的矛盾呢?
根据现今巴、以矛盾双方及其客观现实条件看来,无非就是以下几种解决方案。
第一种解决方案,按照激进的阿拉伯人的观点:不承认以色列的存在,武力收复失地,消灭犹太复国主义者,在巴勒斯坦土地上建立阿拉伯人的巴勒斯坦国;认为只有通过“圣战”(不惜采取恐怖主义手段),抵抗以色列侵略,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这是阿拉伯人的权利。代表这一观点的巴勒斯坦政治派别是“哈马斯”。
第二种解决方案,按照激进的犹太复国主义者的观点,主张以色列应呑并包括耶路撒冷在内的全部巴勒斯坦领土,反对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对巴勒斯坦人的恐怖主义斗争手段,主张采取强硬政策(不惜以“定点清除”的方式暗杀“哈马斯”领导人),“以安全换和平”。代表这一观点的以色列政治派别是利库德集团。
第三种解决方案,按照国际社会的妥协和解方案:尊重联合国关于巴、以冲突问题的有关决议,特别是关于“以、巴两国共治共存”原则与“以土地换和平”原则,在国际社会的斡旋下,遵照“路线图”计划,通过谈判完成巴勒斯坦建国,真正实现以、巴共存。这是以、巴双方明智之士与世界所有爱好和平力量的愿望。
历史已经证明:第一种方案与第二种方案都是行不通的,是不可取的。因为这两种方案都有一个共同的致命缺陷,那就是:它们都只想让自己生存,而不愿也不想让对方生存。结果都碰了壁。
因为自1948年以色列建国以来,犹太复国主义已不再是一种意识形态了,它已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客观事实与存在。以色列虽然是个小国,但它代表的是一个民族。既然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里,阿拉伯民族在历次的中东战争中不能消灭它,那么,如今又怎么可能凭借“自杀式人弹”的“圣战”来达到目的呢?
同样的道理,如果以色列要想长期在中东存在下去,也只有允许阿拉伯巴勒斯坦人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以土地换和平,与邻居实现持久的和平与共存,这才可能使自己真正地得到安宁与共存。须知以色列国的地理位置是处在阿拉伯世界的包围之中的,这一现实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巴勒斯坦建国问题,不仅是巴勒斯坦人的生存权利问题,实质上也是整个阿拉伯民族的民族感情问题。与巴勒斯坦阿拉伯人长期为敌,实质上就是与整个阿拉伯民族长期为敌,也就是与整个阿拉伯世界长期为敌。从长远的战略角度考虑问题,这对以色列来讲,是很不明智的。历史已经证明,只要这个问题一天没有解决,以色列就永远不会得到安宁。
既然第一、第二种方案都行不通,唯一的出路就是第三种方案。也就是巴、以共存的方案,即既要允许以色列国存在,也应该允许有巴勒斯坦国的存在,双方和平共处。
客观地说,1947年联合国的181号巴、以分治决议,由于受制于当时国际政治的历史条件,美、英支持犹太复国主义,并取得苏联的支持,结果剥夺了巴勒斯坦居民的“民族自决权”,片面决定实施巴、以分治,这应该说不够公允。另外,在巴、以领土分割问题上也有偏袒之处,使占总人口1/3的犹太民族却分得了57%的领土。即便如此,但该决议的核心思想,即犹太民族与阿拉伯民族两个民族应该共处共存的原则还是应当肯定的。
1948年5月,由于阿拉伯民族不满联合国的181号决议,曾试图以武力改变以色列建国的这一现实,由阿拉伯联盟的埃及、约旦、伊拉克、叙利亚和黎巴嫩,联合出兵,向以色列发动进攻,引发第一次中东战争;以后在1956年、1967年、1973年与1982年又发生四次战争,前后合称“五次中东战争”。由于美英等西方大国对以色列的支持,结果五次中东战争都以阿拉伯国家的失败、以色列的胜利告终。所造成的后果就是:以色列几乎占领整个巴勒斯坦与大批阿拉伯国家领土;数以百万计的巴勒斯坦难民流离失所(据1996年的统计已达470万人);巴、以之间深深地陷入了“以暴易暴,怨怨相报”的怪圈。
半个多世纪巴、以冲突的历史已经证明:在当今的世界历史条件下,战争与暴力不能消灭一个国家,也不能建立一个国家。巴、以冲突只能用和平的方法来解决。可喜的是,在以鲜血与生命为惨痛代价的相互斗争中,已有越来越多的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终于认识到了这个真理,逐渐接受了巴、以互存的妥协方案而摈弃各自的极端观点。
拿以色列利库德集团强硬派领导人沙龙为例,他曾秉持利库德集团的纲领,坚决反对在巴勒斯坦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但从2002年12月起,他就改变了立场,同意有条件地建立巴勒斯坦国。2005年8月,他还顶住国内的强大压力,实施“单边行动计划”,主动从被占领的加沙地区撤军,结束了以色列长达38年之久的统治。
再拿巴勒斯坦最激进的政治派别“哈马斯”来讲,至今虽然仍坚持比较极端的观点,但应该说也不是不会改变的。1996年3月,哈马斯领导人曾一度主张过放弃暴力活动。2006年2月3日,在面对大选胜利,国际社会要求其放弃“不承认以色列”与坚持暴力手段的僵硬立场背景下,其高级领导人哈立德·迈沙阿勒在接受巴勒斯坦媒体采访时,除了继续宣称“永远不会承认以色列”,但同时也表示:“如果你们(以色列)愿意接受长期停火的条件,那么我们将以此为条件准备进行谈判”。实际上就是愿意接受非暴力的行径。这说明他们的观点也不是不可改变的。
事实上,2002年6月,自美国总统布什提出“中东和平路线图”以后,主张通过谈判途径分三个阶段解决中东巴、以的冲突的方案,得到了包括联合国、欧盟、俄罗斯等国际社会普遍的支持。后来只是由于缺乏一个摆脱“以暴易暴,怨怨相报”的怪圈的良好契机而受阻,但这并不等于失败。
当然,即使双方都接受了这个原则的解决方案,也还有许多具体的棘手的问题(如耶路撒冷的地位问题、巴难民回归问题等)需要解决,这需要更多的时间与耐心,决不可能一蹴而就会一帆风顺。然而,只要巴、以双方真正能迈出和平解决问题的第一歩,那么,结果就一定是可以期待的。
(2006年2月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