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话”还是讲“正确的话”？与张文木老师商榷

　　张文木老师是笔者比较敬重的战略学大家，他的书和文章让笔者获益匪浅。今天，从“东方复兴之梦”公众号读到张文木老师的一段新文字：

　　细细品来，笔者有一些不同意见，希望能与张老师公开交流一二。本文算是抛砖引玉，同时希望引起大家的思考和讨论吧。

　　关于李陵兵败被俘，班固在《汉书》卷五四《李陵传》有详细记述：

　　陵字少卿，少为侍中建章监。……拜为骑都尉，将勇敢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天汉二年，贰师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召陵，欲使为贰师将辎重。陵召见武台，叩头自请曰：“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直，骑可三万围陵军。……（单于）召左右地兵八万余骑攻陵。陵且战且引，……遂降。

　　公元前99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领兵讨伐匈奴，另派别将李陵从军押运辎重、粮草。

　　作为名将李广的孙子、李陵当然不甘只给汉武帝宠妃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跑后勤，于是就向汉武帝主动请缨说：“陛下，我的部下都是精兵良将，不愿押送粮草，愿独领五千军深入匈奴王庭，斩杀敌军。”汉武帝就同意了。

　　李陵带领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孤军深入浚稽山，与单于遭遇。其后，匈奴以八万骑兵围攻李陵，率大汉主力的李广利却不予支援。经过八昼夜的战斗，李陵部勇敢作战、斩杀了一万多匈奴，但终因寡不敌众、弹尽粮绝，不幸被俘，然后投降。

　　李陵兵败被俘投降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汉武帝大怒，满朝臣子跟着一起指责李陵。汉武帝又询问司马迁的看法，司马迁却刚正不阿地为李陵辩护，认为他孝顺母亲，对朋友讲信义，对人谦虚礼让，对士兵有恩信，常常奋不顾身地急国家之所急，有国士的风范，怎么会主动投降呢？而且他带着五千兵却斩杀过万敌军最终才因为没有支援而兵败，这不正表示他的英勇吗？所以司马迁认为李陵只是假意投降。

　　司马迁的直言触怒了汉武帝，汉武帝认为他是在为李陵辩护，还讽刺劳师远征、战败而归的李广利，于是下令将司马迁打入大牢，处以腐刑。不久，有传闻说李陵为匈奴练兵。汉武帝信以为真，便草率地处死了李陵的母亲、妻子和儿子。

　　毛主席对这个事件也曾有评述，大意是李陵献计奇袭，却不考虑配合，孤军深入，最后兵败被俘，实属冒进；而汉武帝支持并推行了这一战略，最后却让李陵承担错误，还杀掉了李陵全家，这是推脱责任。

　　李陵兵败，他的献计奇袭究竟要承担多大责任，这个是可以探讨的。但是单就李陵最后被俘而言，主帅李广利在李陵孤军奋战八昼夜、斩敌过万的情况下丝毫不予救援，绝对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李陵兵败，汉武帝至少犯了几方面的错误：一是如毛主席所评，李陵献计奇袭，汉武帝是同意了的，这不能全怪李陵；二是不该重用自己的小舅子、宠妃的哥哥李广利做主帅。

　　李广利治军很糟糕，不恤士卒，将官贪污；李广利与西域对战，虽有成绩（如征伐大宛），但均是在绝对优势兵力、且名将众多的情况下的小胜，谈不上出色的军事才能，打匈奴就够呛了。后来，李广利与匈奴作战失利，就主动投降谋求富贵。

　　司马迁推测李陵是假意投降可能不一定正确，但李陵至少没有为匈奴出力反过来击汉；关于他替匈奴操练士兵的流言，更多是政敌的污蔑，汉武帝却据此诛杀了李陵一家。相比而言，李广利完全就是个小人、佞臣。

　　汉武帝重用李广利，难道不是用人失察吗？

　　满朝文武为了屈从或者维护汉武帝的权威，对真相视而不见，跟着一起痛责李陵、回避李广利的责任，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确的”忠臣所为；司马迁勇于为李陵辩护、指出李广利的责任，而且还是很委婉地指出的，咋就成了“不正确的话”？

　　对李陵兵败事件中李陵和李广利责任的检讨哪里是什么个人是非？如何用人、如何制定对敌政策，这是路线之争，深刻决定了汉匈之争的前途与命运，不是一个所谓的“大局”就能掩盖过去的。

　　其实，汉武帝重用的大将如卫青、霍去病，都是汉武帝宠妃的亲戚。东西汉重用外戚以至于亡了两代，都是从汉武帝开始的。汉武帝连温和正确的意见都不听，不但不听还要用腐刑侮辱，杀鸡儆猴，西汉焉能不亡？！

　　而回顾革命史，我们也曾为之付出了鲜血的代价。维护陈独秀的“正确”，面对蒋介石的屠刀，就要放下武器任人宰割；维护瞿秋白、李立三的“正确”，起义失败的部队就要以卵击石去攻打大城市，好不容易点燃的星星之火就要彻底葬送；维护博古、李德的“正确”，苏区十余万红军战士的生命就要丧失殆尽！

　　而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毛主席无一不是勇敢地站出来坚持真理，不唯书，不唯上，这才一次又一次拯救了党、拯救了中国革命。

　　新中国毛主席处在他的位置，仍然要求干部坚持调查研究、敢于讲真话。他在1959年4月29日的《党内通信：致六级干部的公开信》中指出：

　　第六个问题，讲真话问题。包产能包多少，就讲能包多少。不讲经过努力实在做不到而又勉强讲做得的假话。各项增产措施，实行八字宪法，每项都不可讲假话。老实人，敢讲真话的人， 归根到底，于人民事业有利，于自己也不吃亏。爱讲假话的人， 一害人民，二害自己，总是吃亏的。应当说，有许多假话是上面压出来的。上面，一吹，二压，三许愿，使下面很难办。因此，干劲一定要有，假话一定不可讲。

　　对于那些公开反对自己的人，哪怕他们反对错了，毛主席也没有任何的追究，最有名的就是那个梁漱溟；而反对得有道理，毛主席则立即接受并改正，例如陕北那位妇女的“大骂”，毛主席非但不准追究，还主动检讨，虚心接受李鼎铭的建议进行“精兵简政”……

　　毛主席曾经说过，“共产党不靠吓人吃饭，而是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吃饭，靠实事求是吃饭，靠科学吃饭。”真正的共产党人应该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