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个北京大爷火了,胡同里住着27平的小房子,装修得如同王公贵族;郊区盖着1300平的中西合璧大别墅,塞满了各种家具文玩,网友们纷纷表示“得劲,有老北京那味儿”了。
我太穷了,没有格局,没见过世面,所以看不懂这北京大爷的品位、审美和情怀,既看不懂这27平米的螺丝壳道场,也看不懂那1300平土洋结合的豪横,更闻不出啥味儿。
甚至,就连大爷忆苦思甜、回忆当年下乡干活,回城掏粪,垂泪忆亲人的场面,我内心也毫无波澜。
没办法,太穷了,穷的失去了与富人的共情心。
你说他没品位吧,27平满屋子都是红木家具、文玩古董,弄个扇面儿还得是某会长的亲笔;你说他有品位吧,他那1300平大house里塞满了各种中国的、外国的、民族的、世界的东西,外头是中式的,里面是罗马的,楼梯间弄个伦敦夜景,会客厅弄个巴黎情调,满墙壁还都是英国、法国、意大利的名人画像,房间隔得支离破碎,每个客厅都很窄小,仿佛是前清后妃们蜗居的地方.......
我真的很土鳖,真的住不来这种地方,一点儿都欣赏不了这种“高端”,逼仄、阴暗、压抑,一点儿都不通透,仿佛回到了那个不中不洋不伦不类头上压着三座大山的民国。
你要是大爷谦虚吧,确实谦虚,平日里就在胡同里大隐隐于市;你要说他不谦虚嘛,他确实也不谦虚,他那回忆峥嵘岁月的调调,似乎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奋斗出来的,年轻娃娃们也学他艰苦奋斗,似乎也会有这样的人生......爹味儿溢出屏幕了。
上山下乡嘛,当年城里干部子弟、国企子弟、知识青年才有资格上山下乡,伤痕文学只说他们的苦,却从来不提他们在那个集体主义的时代吃农民的、住农民的,甚至还和农民的女儿好上了,几年后他们回城,农民依旧是农民,几十年前电视剧《孽债》里的那些知青留在村里的孩子,傻乎乎去城里找他们的爸爸,这很写实。
农民祖祖辈辈都在乡下、山里,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能走出去,就算后来拼了命读书考试走到了大城市里,也都是为老板、银行、房东打一辈子工,幸运的带着一身病回乡给父母盖房子,不幸的就死在了工位上,写成一段《XX公司职员猝死》的小新闻,一点儿浪花都翻不起。
掏大粪嘛,城里人偶尔掏一掏,将来说不定就能拆迁发财,胡同里结交铁帽子亲王贝勒,菜市场偶遇正黄旗格格,郊区里大片庄园,库里随便一套就是几千万,想开大奔开大奔,想开路虎开路虎,那掏大粪的经历,拿出来品一品、回味回味、在年轻人面前讲一讲,回味都是甜的。乡下人掏大粪,那就是掏一辈子大粪,说出来不值一提。
不瞒您说,我童年时就舀过粪水浇过地,我当年的发小很多人都有掉进粪坑的经历;如果有一天我老来发达了,有钱了,也学这北京大爷门口一坐,满口“正能量”,忆苦思甜,怀念当年舀大粪的经历,年轻人怎么看我?怕是“无耻老贼”那一段就要飙出来了。
我对这大爷没意见,人家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伴儿,寂寞,兜里有点儿钱,富贵在深巷,不为人知,如衣绣夜行,冷清,好不容易来了个拍视频的捧哏,可不得抖擞精神,卖弄卖弄?当年北京的那些贝勒、亲王、富商、相公、大户人家,不就是这个活法嘛,斗蛐蛐儿、听戏、文玩字画、“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可以理解,但别人看了到底是欣赏他北京大爷的品味、格调,还是嫉妒他铁杆庄稼般的富贵生活.....那就是两回事了。
这种东西,说的好听叫做“天大地大,自己喜欢最大”,说的难听就钱多要折腾。一个个说“有老北京内味儿了”,我也不知道老北京的味儿是啥味儿。
我闲着没事吃辣条、豆皮刷B站,看着某些人整体带逛1.5亿的苏州园林、北京大院、深圳高空大平层、上海老洋房,吃几万块一条的鱼、虾、螃蟹,感觉辣条都有了不一样的滋味,满脑子就几个词:“土豪、劣绅、地主、资本家、相公老爷、朱门酒肉臭”。
我就特别想让村里的农民、街头的环卫工人、电子厂流水线的女工,都去那些有钱人的客厅里去坐一坐,去他们流觞曲水的大院儿里吃烧烤喝啤酒,糟蹋一下他们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折腾一下他们的大奔路虎,去他们几万块、几十万块的西洋床、中式床上打个滚儿。
顺便改造改造他们的建筑设计、艺术审美,弄得阳光、敞亮一点,弄得像个劳动人民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