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鹏：英雄的河南人

　　昨天，一位河南郑州地铁五号线的被困者在脱困后写道；

　　“每个人都在喊着让晕倒的人先走，两个男生架着一个晕倒的人，每个人都上去扶一把把每个晕倒的人都先救出去，然后所有的男生说女生先走，然后男生真的站在两边等着让女生先走，即使是情侣都放开了彼此的手，让女生先走”

　　“男生们在后面一个拉着一个女生走，我头晕走不动了，不过停在哪里，不管男生女生都会说一句，你靠着我就可以，看看好多男生和消防员叔叔一直泡在手里，接应一个又一个女生出去，真的是觉得很庆幸，生在华夏生在一个有爱的国度，遇到善良可爱的人……”

　　郑州大学第三附属医院产科的一位护士分享了昨日手术的一张图，因暴雨停电，他们打着备用灯做手术，小宝宝顺利诞生，护士在朋友圈晒图写道：你出生的第一天，就要面对着世界的洪水猛兽，即使只剩下一束光，我们也用尽全力为你点亮，为你保驾护航。

　　7月20日下午，因连续降雨郑州银基广场商场负一楼进水，有人员被困。商场工作人员和市民组成“人链”，一边喊口号一边用绳子拉人，齐心协力将被困人员救出。

　　在20日那个暴雨之夜，郑州市民自发组建互助群，帮助回家困难的陌生人寻找“避难所”，还有大量酒店、民宿全线降价，只为被困人员有个立足之处。

　　郑州图书馆宣布，这一夜，我们彻夜不闭馆，图书馆提供免费的热水和休息场所，请大家不要冒险回家。郑州科技馆也公开表示，郑州科技馆停车场开放，为大家提供避雨场所，并为市民提供热水泡面，在附近被困的市民都可以前往。

　　因为特大暴雨，途径郑州的多列高铁停运。郑东新区永平路小学管乐团的学生参加完展演后返郑，因暴雨被困高铁站，现场演奏《我和我的祖国》《歌唱祖国》，给被困的旅客加油打气。

　　电影《泰坦尼克号》中的故事，只是艺术虚构，但真正的英雄主义，不在海外，就在华夏，就发生在中原大地上。

　　除了河南电视台的《唐宫夜宴》、《端午奇妙游》，我们平时真的很少了解河南，很少了解郑州。

　　但这一次，在一小时200毫米的特大暴雨中，在满城的洪水中，在地铁五号线车厢内外的生死一线中，我们见识到了河南人真正的样子。

　　地铁五号线的乘客们获救之后，有一位亲历者口述了整个过程，我简单概述一下：

　　1、大部分人20日下午出门时，并没有意识到会发生如此猛烈的降水和洪涝，很多人觉得地上积水也不多，就正常出门了。

　　2、口述者下午乘坐地铁回家，一路都有人上地铁，所有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3、事故在海滩寺站和沙口站之间发生的，乘客能从车窗看到车外水急剧上涌，列车长尝试过把车开回海滩寺，但因为地铁的自动保护设计，开不了，铁轨上都爆出火花了。

　　4、水开始涌进车厢，当时的路段是倾斜的，车尾地势高，大家聚集在车尾，后来列车长尝试过组织自救，指挥大家往车头走，打开第一节车厢的门，通过地铁内部的人行通道出去……一部分人走了出去。

　　5、但是人行通道非常窄，人又多又挤，很多人就被迫退回了车厢，列车长只能关闭车门打电话求救，大家待援。

　　6、大家虽然有人恐慌、哭泣，但是还是保持了很好的组织和秩序，有个姑娘不断安慰大家，维持秩序，安抚情绪，劝大家不说丧气话，保存体力。还有人一直在通报救援队的情况，说他们已经到了外面，正在垒沙袋，拉绳子。

　　7、水位越来越高，车窗外已经一人多高，车厢里的水也渐渐漫过胸口、脖子，很多人体力不支、缺氧、低血糖，车厢里还有老人、孩子、孕妇……很多人已经在发消息交代身后事了。

　　8、有人冲动要砸开车窗，被一位大叔制止，因为外面的水位更高，如果水涌进来，伤亡会更多。

　　9、出现了转机，因为水流的冲击，车厢发生了偏移，一边高一边低，往上翘的一面，车窗露出了水面，于是大家提议，砸开那块玻璃透气，在大家的努力下砸开了车窗，缺氧状况得到了明显的好转。

　　10、正在大家积极用灭火器继续破窗的时候，救援队出现在车厢外面。他们最先通过凿开的那处玻璃窗，将破窗器递到车厢内。车厢内里面大家也在接力将破窗器向后传递。救援人员把车长车厢打开了，大家排队陆续出去，孕妇、女人、孩子先走。

　　11、救援人员在外面拉，车厢里的群众互相帮助，一个个把同伴从水中托起来……脱离险情后走了十来米，就到了安全的地方，大家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但是还看到许多穿着制服的人向着反方向逆行。

　　郑州五号线地铁被困的亲历者说，她们也恐惧过，也哭泣过，但是车厢里一直有一个姑娘在安抚大家、鼓励大家，劝大家少说话，保存体力；在绝望中也曾有人要打破车窗，但被一个大叔冷静制止…一直等到车厢被水冲动，一边高一边低，一出车窗露出水面，转机出现，大家破开车窗，缺氧状况缓解，刚好也等到了救援人员到达。

　　“车厢内到处可以听见互相安慰的声音，每个人都喊着让晕倒的人先走，每个人都在帮扶自己身边晕倒的人，所有的男生说女生先走，即使是情侣都放开了彼此的手，让女生先走。”

　　等救援力量到达时，最先救出去的应该是两三名孕妇，因为长时间泡在冷水里，她们都是虚弱到缺氧的模样。之后救出去的是孩子，再之后是女生。她出去的时候，水流很急，尤其是在由车厢到人行走道这一短距离。救援人员主要是在车厢和扶手处开展救援，他们在车厢外将我拉上来，下面车厢里有乘客自发地站在出口处托我一把。

　　“全靠他们的一托一拉，我才能逆着水流出来。”

　　他们获救的时候，让孕妇、女人、孩子先走，力气大的男人们在水里托起女人，下面托，上面拉，大家互帮互助……互相搀扶着走出去。

　　一则新闻中有他们排着队走出地铁站的图，虽然很疲惫，还有人背着女人、老人、小孩，但是眼神都很镇定，非常有组织有秩序，没有一点点骚乱。

　　但河南人的英雄、善良、侠肝义胆，有组织，又何止这一件事。

　　有的视频和图片我找不到了，描述几个场面：

　　一位女性被激流冲到了塌陷的地面下，大水已经淹得人都看不见了，一群人硬是不顾危险站在坑洞边缘，用绳子一点点把她拽了出来。

　　一位女性被凶猛的洪水冲走，整个人都在水里翻滚漂浮，画面里传来很多人的声音：“把头抬起来！把头抬起来！”那位女士果真努力探出身子，保持了面部朝天的姿态……

　　一群市民手拉手趟过洪水过马路，两边的群众丢出绳子帮助他们，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水流太猛，很多人被冲散，被浊浪卷走，但是路边的人们奋不顾身冲进水里，把所有人都一个个救了回来。

　　什么叫做“平凡而伟大的民族性”啊？

　　尽管我们平常经常会为番茄炒蛋放糖还是放盐、豆腐脑吃甜还是吃咸吵很久，尽管我们平时会互相嘲讽开玩笑，尽管我们有时候立场不同想法不同，但是关键时候总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每一次大灾大难面前，总有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同志们，我们没有钢铁侠的盔甲，没有蝙蝠侠的氪金能力，没有美国队长的从天而降，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是超级英雄：狂风暴雨中辛苦作业的消防员；星夜赶路来支援的解放军；地铁里明明自己也很害怕还在不断安慰别人的小姐姐；当被困很久，生路出现在眼前时主动让孩子女生先走的男士们；明明自己也只是勉强安全，但是看到有同胞被水冲走，还是从四面八方涌过去救人的普通群众……

　　我回想起《礼运.大同》篇中的那段话——“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虽然我们离真正的“大同”还有一段距离，但郑州人、河南人、中国人的样子，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我忽然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有人说过一句话：“中国人民已经组织起来了”。

　　第一次听说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懂了。